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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无余裕再前往下野。
只得快马加鞭赶回江户,先到立木藩的江户屋敷碰碰运气,但根本是无计可施。
又市朝立木藩藩邸内的梁树下一坐,再次叹了一口气。
——真要乖乖受死?
不。
死的可不只又市一个。阿甲、山崎、林藏、巳之八也将难逃此劫。既与对方有了协议,如今也只得将尚未被察觉的同伙一一招出。
如此一来,长耳仲藏也将遭逢杀身之祸。
——这不就等同于人是我杀的?
又市自怀中掏出包巾,朝头上一绑。
既然难逃一死,至少也该向仲藏把事情经过解释清楚。要是毫不知情就莫名其妙送了命,那秃驴想必也不服气。
又市感觉坐立难安。就在此时——
「小老弟。」
梁树后头突然有人这么一喊。
「小老弟可是有什么苦恼?」
此人嗓音颇为粗犷。回头望去,只见树后站了个彪形大汉。
或许因为生得满脸胡子,看不出他大概是什么年纪。
又市默不作答,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对方。
「瞧老弟年纪轻轻却不住叹气,任谁见了都不免好奇哩——」
话毕,巨汉在树下坐了下来。
此人扮相称不上洁净,看来既非武士,亦非百姓,教人难以看透其出身。
「好奇我吃哪行饭的?噢,算得上是个工匠吧。」
巨汉说道。竟然一眼就教他给看透了。
「瞧你神情不大寻常。噢,但想必是不欲让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知道,我也没打算多问。但人总不能见死不救。小老弟,该不是打算寻死吧?」
「是没打算寻死,只是有人要取我的命。」
又市回答。
这可是真话。
听来还真危急,巨汉说道。
「的确危急。唉,我自己反正是烂命一条,没什么好在乎,但还得牵扯多人陪葬,可就不合算了。根本不值得为那桩事儿赔上几条性命。」
怎么算也不值得。
「赔了性命,事情就能解决?」
「哪可能有?」
又市也坐了下来。
「我是没打算说什么大道理。但人命这东西除了一命换一命,还能用什么偿?」
「意思是杀了人,就该偿命?」
「但这不就成了单纯的以牙还牙了?」
报复根本没任何意义。
「你认为,人不该报复?」
「我可没这么说。但吃了亏就想讨回来,到头来对方还是要回头找你算这笔新帐。虽不知武家的决斗是怎么一回事,但复仇这种东西,是永无止境的。被人杀,杀了人,再被人杀,不等于是挟恨的你来我往罢了?双方都非得将对方杀个片甲不留才能甘心。除了换得满心空虚,这么做可赚得了什么?」
瞧你这小鬼头,说起话来还真逗趣呀,巨汉笑问:
「这么做真是一无所获?」
「当然一无所获,双方都吃亏罢了。一再反复地一命换一命,根本没半个赢家。杀人的和被杀的,都吃亏。不过,有时牺牲一条命,倒是可能救回好几条命。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回事。」
「若死一个能救回许多个,牺牲便是无可厚非?」
就是所谓一杀多生,是吧?巨汉问道。
「世间哪有什么是真正非不得已的?人死了,就什么都完了。」
我哪儿说错了?又市怒斥道。
同一个素昧平生的家伙说这些有何用?
「切腹、决斗、复仇都一个样儿,也不是打仗,却得杀一个是一个的,有什么好开心的?难道非得杀了人,才分得出胜负?老头子,难道非得如此不可?」
「或许有些时候——除非如此,别无他法。」
「别无他法?」
又市气愤地手击树梢说道:
「哪管再走投无路,也绝对有法子消弭化解。是顾此失彼,还是彼此两全——端看有多少智识。」
「智识?」
「没错。」
「看来——你尚未死心哩。」
「何以见得?」
「稍早,你曾嘀咕自己反正是烂命一条,没什么好在乎。还以为你早有了大不了一死的觉悟哩。」
但有谁甘心一死?又市说道:
「我可不是贪生怕死。反正根本没什么来世,死了任谁都是一了百了,何其爽快?教我不甘心的是,如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