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雷兽

回筑波吧?」

  此鼬体力业已耗尽,老人说道:

  「毕竟已自常陆(注16)长途跋涉至此地。」

  「常陆——?打这么大老远的来到江户,还真是了不起。」

  ——且慢。

  「喂,老学究。」

  又市撩起衣摆,坐直身子问道:

  「立木藩不就在常陆?」

  「距筑波——的确不远,但应是位于下野。」

  如此说来。

  土田左门的母藩,今年也有歉收之虞。

  说不定前来委托阎魔屋的农户们,今年也猎了雷。

  「听我说,老学究——你怎么看寻仇这件事儿?」

  「此言何意?」

  「咱们上回为一个嗜色如命的蠢武士设了个局。」

  「可是损料屋的差事?」

  「没错。这家伙接连凌辱领民妻女,好几名不堪受辱的姑娘,被逼得自缢或投河。为了填补这损失——」

  「汝等如何处理?」

  「让他出了个洋相,遭去职惩处。这武士位高权重,平日仗着白己的权位作威作福,逼得领民个个苦不堪言。因此,我们便摘去了他的乌纱帽。」

  果真善策,老人说道:

  「较野蛮差事高明许多。」

  哪儿好了?又市说道:

  「孰料那家伙竟然切了腹,魂归西天了。」

  「噢?」

  闻言,棠庵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到头来,和野蛮差事不都一个样儿?早知如此,还不如请鸟见大爷一刀解决,要来得痛快得多。」

  武家的确是难以应付,老人说道:

  「动辄轻己命如鸿毛,重外事如泰山。」

  「没错。咱们当初就是没将这纳入考量。林藏那家伙还说他们既没心肝又没脑袋,我可没看得这么简单。」

  「但这结果——理应不难预见。」

  果真是——不难预见?

  没料到这结果的,或许仅我一人罢?又市放松坐姿说道:

  「总而言之,遭那家伙蹂躏的姑娘们境遇着实凄惨。丈夫和爹娘想必也咽不下这口气。即便将这视为损失——取了使自己蒙受损失的家伙的小命,难道就算是桩划算的损料差事?」

  干得岂不是太过火了?

  人心无法计量,老人说道:

  「即便置于磅秤上,想必也无法觅得重量相当的砝码。亦无法以量器度量。论人心,有仅遭针刺便痛不欲生者,亦不乏遭一刀对劈仍处之泰然者。故此事是否划算,他人实难论断。」

  毕竟老夫对与此相关之事,甚不擅长,老人抚着平坦的胸脯说道。

  「吃了亏,便找对方出口气,倘若干过了头,会是如何?如此一来——理亏的可就不再是先动手的那方了。讨回的份儿绝不可超乎原本的损失,是损料屋的行规。讨过了头,便有违商道。因为讨回的份儿多过自己损失,这下就轮到对方吃亏。如此你来我往,根本是永无止境。」

  棠庵先是沉默了半晌,接着才开口低声说道:

  「故此——世人方需神佛。」

  「此言何意?」

  「人裁定人,以一己之基准度量他人——必然产生不公。人心非人所能计量,乃因每人基准不同使然。为此,人创了国法与规矩。但国法与规矩,毕竟还是常人所创。然若是神明下达之裁定,即便依然不公,人人也将信服。这——」

  与天候是同样道理,老人说道。

  又市听着,两眼朝关有雷兽的竹笼定睛凝视。

  【参】

  一个梅雨云密布天际的午后,缦面形(注17)巳之八前来长屋造访又市。

  巳之八乃角助之徒弟,亦于阎魔屋当差干活。较又市更为年少,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鬼头。干的活也和角助不甚相同;巳之八既非小厮,亦非掌柜。

  表面上,此人通常于店内帮佣打杂,但骨子里是个帮忙打理不可张扬的差事的小伙计。

  由于既无武才、又无技艺,似乎从没挑过什么大梁,但由于脚程快、口风紧,故常被当作斥候或通报人差遣。由于阎魔屋的手下中就属又市最为年少,故两人近日常结伴厮混。

  看来今儿个不是来找乐子的。

  只见巳之八神情紧绷地伫立门外。

  任又市再怎么探询,这小伙子也只要求尽快上阎魔屋一趟。

  虽揣测着想必又是桩无趣的差事,但眼见巳之八神态如此坚决,又市也只得乖乖同行。

  途中,两人又找上了林藏。

  此亦出于巳之八的恳求。

  幸好林藏正在长屋里呼呼大睡。这时节,也没多少吉祥货的生

上一页目录+书签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