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就数又市最是拿手。」
「喂,未免太高估我了罢。不,也不是高估,这分明是推责。我不过是个雇人,哪做得了什么主?」
又市一脸不悦,再度在红毡毯上盘腿坐了下来。
「话是没错。不过阿又,老是嫌不该有人丧命,得多动点脑筋的,不正是你自己?与其不动脑筋糊涂蛮干,不如交给我这能言善道,办起事来有一套的小股潜,保证能圆满收拾——可记得老爱如此自夸的是什么人?」
「还用说?不正是我?」
没错。
不论是为了什么缘故,又市对取人性命都是极端厌恶。哪管其中有任何理由、任何大义名分、或任何爱憎——只要布的局里必得有人送命,又市干起活来就怎么也提不起劲。但这既不是为了什么节操矜持,也不是出于善心,不过是感觉如此做法未免流于简易粗糙。
当然,有时还真是别无选择。
自己不过是个不法之徒,再怎么讲节操,对于自己干的活原本就见不得光这点,他也是心知肚明。
即便如此,害命终究是不得已的最后手段。
——天真。
大总管阿甲与山崎都如此形容过自己。
又市自个儿也感觉,或许这天真的矜持,不过是对自己从事这或许为世间最低贱的行业的垂死挣扎。
你们不都说我天真?又市说道:
「每回见到我都是满口天真、天真的,活像把我当只小鸡似的。」
「瞧你这小伙子,还真是爱闹别扭。好罢,你若是无意,我就去找那卖吉祥货的商量吧。先告辞了。」
「且慢。」
这下轮到又市求角助留步了。
「你真打算找那京都来的混帐东西?包准教他给大敲竹杠。」
「唉呀,你这话说得可真狠。阿又,那卖削挂的林藏不是你的搭档,不,你的弟兄么?」
谁是他弟兄了?又市狠狠地诅咒道。
又市与吉祥货贩子林藏结识于大坺。两人结伙在京都招摇撞骗了一段时日,由于出了点纰漏,只得双双沦落到江户。算来两人的确是搭档,但又市自认两人不过是一丘之貉,可从没认他作弟兄。
在京都时,林藏曾有霭舟林藏这谭名。
霭舟意为亡者操驾之幽冥船舟,相传此舟自大津琵琶湖现身,一路攀上比散山。起这译名似乎就是借用这典故,比喻自己的花言巧语功夫了得,吹嘘起来犹如陆上行舟。
林藏是个借阿谀逢迎度日餬口的不法之徒,至于又市,有的则是小股潜这不雅的诨名。总之两人是物以类聚,但这点更是教又市不服。
他哪成得了事儿?又市说道:
「找上那混帐东西,包准成个烫手山芋。不出两句话就满口钱呀财的,实在烦人。那家伙老是得意洋洋地自称霭舟,但有谁这么称呼他了?唤他作破舟林藏还差不多。同样是出自大圾,大黑伞要比他可靠得多了。」
教你形容得可真是不堪哪,本欲起身离去,这下角助又坐了下来。
「不过,阿又。若你不愿谈,除了找林藏商量,我也是别无他法。别忘了这桩差事,咱们已经接下了。」
「你这对耳朵可真不灵光呀,角助。我哪说过不愿谈?不过是嫌你话说得不得要领罢了。」
只怪此事难说分明,角助拉拢起衣襟说道:
「我都试着将如此难说分明的事儿解释清楚了,你也少打点儿岔用心聆听。虽然我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儿,背后原委还颇教人心疼。」
「那又如何?」
况且,其中也无损失——角助说道。
「若无损失,此事与损料屋何干?这种差事打一开始就不该接下,回绝了吧。」
「不,应说损失确实是有,只是无从填补。不,这么说似乎也不大妥,其实咱们不出头,损失也能填补。不,似乎也不能这么说……」
「少这么磨磨蹭蹭的成不成?」
「菊坂町那条大街——」
角助指向那方角说道:
「那条大街对头住有一旗本,名日西川俊政。此人石高(注4)不甚出众,算不上什么大官,但家系堪属名门,为人严谨正直,行事亦是一丝不苟,从未有任何恶名。这回的委托人,即为其妻阿缝夫人。」
「是他老婆委托的?」
「没错。阿缝夫人乃其后室,原妻名日阿静夫人,已于五年前之秋病逝。」
「病逝——?」
「似乎是产后体衰,产下娃儿后便卧病在床,不出一年便告辞世。」
「有产下娃儿?」
「是的。产有一子,名唤正太郎。丧母后,娃儿暂由俊政大人之母——名日阿清夫人的严厉祖母代为照料。不过……」
「此人又娶了个后室?」
没错没错,角助颔首说道:
「旁人极力劝说娃儿亟需母亲照料。想必不论出身武家、商家抑或农家,凡是娃儿都该有个娘。俊政大人虽本无此意,但仍为众人所说服,在距阿静夫人辞世两年半后的前年春天迎娶了阿缝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