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sp;双六贩子目送两人离去后,接着便哇的一声惊呼,飞快朝土间逃去。志方则朝躺卧板间的妇人望去。
只见妇人发出阵阵痛苦呻吟,颜面有一小部份朝着志方。
额头果然开了个口。
【伍】
真是教人羡慕呀,阿睦说道。
阿睦正看向一名由下女陪同、一身威严地走在大街上的武家妻女。只见同行的下女毕恭毕敬地捧着一只包袱,看来若非出门购物,便是外出送礼。
这妇人——正是西川缝。
阿缝亲切地同下女交谈,下女也毫无顾忌地回话。与其说是主仆,看来毋宁像对姐妹。
「真希望自己也能过过这种日子。」
「你是指哪个?那下女么?」
即便是下女——看来似乎也不坏。想必没几个妇人,能如阿缝这般亲切和蔼、毫无隔阂地与下人相处。这绝不是下人教阿缝给宠坏了,而是自己干起活来甚至比下人还要勤快,眼见主人如此,下人自然也不敢怠惰。
因此,西川家内的气氛总是一片和乐。
说什么傻话?当然是当那夫人,阿睦说道:
「你瞧她那身行头,衣裳上的花纹是多么好看。真巴不得能穿上那样的衣裳,仪态万千地在大街上漫步呀。」
别傻了,又市揶揄道。
「我哪儿傻了?」
「难道不傻?像你这种吊儿郎当的臭婆娘,哪当得上武家夫人?别说是当个一天,就连半刻只怕也撑不住。到头来不是哭哭啼啼地投河自尽,就是教老公给斩了扔进井里。」
「你这张嘴还真是恶毒。」
阿睦鼓着双颊生起了闷气。
此处是根津权现的茶馆——也就是当时角助向又市交代西川家这桩差事的地方。至于为何大白天的就和阿睦窝在这儿吃丸子,就连又市自个儿也想不透。
「哪儿恶毒了?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瞧你这口气,活像对武家内是什么模样有多清楚似的。武家宅邸可不是你这种双六贩子混得进去的。想空口说白话,也别瞎猜得太过火。」
「里头的模样,我当然清楚。」
他与阿缝相处了十日。
阿睦伸长颈子嗤鼻说道:
「况且,你瞧瞧这位夫人,衣裳上那张脸蛋根本配不上她一身行头。这么个丑八怪,哪有什么好神气的?我生得可要比她标致太多了。」
人家哪儿神气了?又市回道。
阿缝如农家姑娘般任劳任怨,长相也的确是毫无惊艳之处。就脸蛋与衣裳搭不上这点,阿睦所言的确不假。但阿缝与生俱来的认真与开朗,要弥补不甚出众的容貌根本是绰绰有余。
「若是神气点儿,或许看来还能美些哩。」
的确是如此。
「想必是命太好,不需要神气罢?」
「武家也有武家的苦哩。」
又市喃喃说道:
「别说得像你对这些人有多了解似的。我说阿睦呀,像你这种成天只懂得诈骗他人、游手好闲、饮酒作乐的恶婆娘,当然不知武家也有武家的苦。这夫人走起路来或许有说有笑的,背后可满满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苦楚哩。」
真希罕呀,瞧你这下竟然为武家抬轿,阿睦两眼圆睁地说道:
「总是将他们骂得像杀亲仇人似的。你平时不是最厌恶这等人?」
「厌恶呀,当然厌恶。要逼我当武士,我保证是宁死不从,也不愿和这些心性扭曲的家伙打交道。」
「你这不是前后不一致么?瞧你这小股潜,到头来也不过是学娃儿闹别扭。怎么性子转得比四季还快?」
「少罗唆。」
又市说道,啜饮了一口茶。
只见阿缝渐行渐远的背影转过街角,自他的视界里消失。
——想必早把我给忘了罢。
从此再也不会碰头了,又市心想。
又市这张脸——对阿缝来说,只会唤起一场灾厄的回忆。
——即便这回撒了个瞒天大谎。
又市切身感受到自己是何其技穷。不论是横着看、竖着看,自己在这桩差事里,都没施展任何值得夸奖的身手。
这回设的,不过是一场赌局。
虽然亲手筹划了一切,但又市在事前并没有绝对的把握。
即便已作过一番仔细探查,但仍有太多东西无法预测。诚如棠庵所言,人心是再想厘清也无从捉摸的。
只不过。
又市自认为已谨慎循线厘清了真相——但也仅止于自认。
真的仅止于如此自认。
棠庵的推论大抵正确——但即便正确,仍有某部分错得离谱——这是又市事后仅有的感触。
毕竟一切均无从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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