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周防大蟆

说道。

  「原来——你已有于死于对手刀下的觉悟?」

  「不仅如此,甚至曾有于决斗前自戕之盘算。不过——如今已打消这念头。」

  是我劝这位客官打消念头的,角助说道。

  是你劝的?山崎抬起视线望向角助问道:

  「此人既已决心一死,又何须劝阻?」

  因这死毫无意义,角助回答道。

  「毫无意义——?」

  「岩见大人家中尚有数名年幼亲属。倘若岩见大人为此送命,往后这些亲属……」

  「终将重蹈在下之覆辙。唉,如此一来,年幼至亲将被迫踏上与在下相同之境遇。」

  「所以说是毫无意义?不过,岩见大爷,既已有觉悟一死,只要于决斗中死于对手刀下——一切不都解决了?」

  「在下若出席决斗,想必——不至于死于对手刀下。」

  话毕,岩见便低下了头。

  「此言何意?难不成你有自信胜出?」

  「接下来的——」

  就由我来解释,阿甲说道。

  「川津藩已遗来见证人一名与帮手九名——合计十名,预定将于后日抵达江户。」

  「九名——?」

  「没错,正是九名,均为藩主指派之帮手。」

  「遣来帮手是没问题——但何须动用九名?怎么看都是小题大作,这已称不上是助阵,也称不上决斗,不过是聚众杀人罢?」

  的确是聚众杀人,阿甲说道。

  「看似有人不惜一切代价——欲取疋田大人性命。」

  「会是何许人?」

  这……会是何许人呢?阿甲来了个四两拨千斤。

  这下岩见的脑袋垂得更是低。

  「此外,为何又需要什么见证人?这回举行的已是经奉行所批准、本所也将派专人前来监督的决斗,为何需要有人见证?」

  「我藩——」

  岩见以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嗓音说道:

  「——虽是个小藩,但敬勇重义之风甚盛,视官学如藩主之训示,人人自幼便须彻底研读朱子学。故视复仇为武士必履行之本愿,对此甚是推崇。但——实际上,鲜有为复仇所行之决斗。」

  常发生还得了?山崎说道。

  「是的。此次乃我藩首度之决斗,故于我藩甚受……」

  「甚受瞩目?」

  「是的。在下离开藩国前,此事已是喧腾甚嚣。不难想见,此见证人应是藩主川津盛正大人亲自派遣,那位——」

  川津盛行——阿甲说道:

  「此人姓川津——与藩主可有什么关系?」

  「乃川津藩之继任藩主是也。」

  「由继任藩主——当见证人?」

  是的,岩见应道,垂头丧气得丝毫不像个武士。

  「这——这下可就更棘手了。」

  「的确棘手。况且这继任者的亲信——似乎正是那九名帮手。」

  「无稽。」

  山崎不由得解开了跪坐之姿。

  「真是无稽至极。」

  「管他是为仁义还是忠勇,即便有个什么大义名分,决斗终究是杀戮。而尊崇杀戮者,全都是些混帐东西。」

  「的确是——混帐东西。」

  听见阿甲也随自己吐出这句粗话,山崎抬起头来喊道:

  「大总管。」

  「是的,诚如山崎先生所言,这些人全都是混帐东西。根据这位岩见大人的叙述——这位继任藩主……」

  方为谋害其兄之真凶,阿甲板起脸来说道。

  「噢?」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呀,原本默不作声的长耳,这下终于开口说道:

  「打算凭嫁祸他人抵消一己之罪?还真是堂堂武士爱干的事儿。」

  「布置机关的,可不是这么回事儿。」

  山崎皱眉说道。

  长耳露出一口巨牙说道:

  「那是怎么一回事儿?大爷难不成想说,武士个个清廉正直,绝不干任何卑鄙勾当?保证教人笑掉大牙呀。」

  「不,这种话打死我也不会说。不论武士百姓均不乏恶人,地位愈高,便愈是容易干出龌龊勾当。必要时,这些恶棍哪会客气?不过……」

  「不过什么?」

  「别忘了对手可是个继任藩主。」

  「继任藩主又如何?我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位高权重的混帐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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