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sp; 「不过是门差事——是不是?」
没错,不过是门差事,山崎吊儿郎当地回答。
接下来,这浪人又啜饮了一口酒。
「只不过,我并不是冲着喜欢而干这等野蛮差事的。人若能少死一个,就该少死一个。想必阿甲也认同这点,因此才采纳了你的妙计。托你那妙计的福,那被迫寻仇的委托人及被拖累的帮手们才得以保住小命。丧命的,就这么从六个减成了一个。」
「但……」
——还是有个人丢了性命。
「这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说那家伙是自作自受了。起初是岩见之兄一人遇害,这回丧命的也是一人。而这个人,正是杀害岩见之兄的真凶。」
算起来是划算,山崎一把将酒壶抢了过去。
大概是眼看又市不曾递出茶碗。
「也算是——以因果报应做了个了结?」
「你还是不服?」
「没错。这么说或许有点儿冒犯大爷,但小的仍然不服。」
难道没个法子,能不失一命便完满收拾?
到头来,又市还是感到遗憾。
「那少主——的确是个心术不正、愚昧昏庸的混帐东西。莫名其妙地杀了个人,因此导致多人不幸,让多人深恶痛绝,为此又得多死几个人——逼得大家得参加这场毫无根据的假决斗。即便如此,那姓岩见的武士与其仇人疋田,原本就知悉实情。是不是?」
「想必是知道。」
「分明知道,却从没动过杀了那少主的念头。是不是?」
「没错。」
「岩见与疋田——均有一死的觉悟。而……」
而你正是救了他们俩的恩人,山崎说道。
「我哪儿救了人?再如何绞尽脑汁,设下的局还是得有一人送命。」
「又市。」
山崎厉声一喝。
这一喝——还真是惊动四座。此事毕竟不宜张扬,山崎旋即恢复原本的沉稳语调低声说道:
「没有一桩损料差事是教人心服的。干这行经手的不是货物或银两,而是人。与人扯上关系的差事往往是说不清个道理的。顾此便要失彼,总有一方得遭蒙损失。反正世间本非绝对公平,咱们只能就这么把日子给过下去。人就是如此可怜,你说是不是?」
「没错。」
「还真是可怜。」
山崎恢复原本的严肃神情,眼带悲戚地凝视着喝干了的茶碗。
「他们俩之所以没打算杀了川津盛行报仇,乃是碍于自己的武士身分。下克上万不可为,杀害继任藩主这种念头,压根儿不可能出现在他们俩的脑袋瓜里。」
「难道不怀丝毫怨恨?」
「凡是人,怨恨想必是免不了。但哪管是血海深仇抑或椎心伤痛,弑主这种念头想必是起不了。毕竟他们俩均为——愚昧的武士。故此——」
难道武士皆如此愚昧?
「并非空有恨意便能杀人。正如你说的,只要有杀了人便算失败。不过阿又,这回你并非杀人帮凶,就当作是帮了两个傻武士的忙罢。」
「这——」
这也是诡辩,山崎说道,但这下不知何故,却开怀地笑了起来:
「的确是个开脱之辞,但倘若这番话就将你点醒,我可就要对不起阿甲了。该让你再天真一段时日才是。」
——天真?
托你这天真的福,咱们这回才得以竟全功哩,话毕,山崎高声大笑,并扯开嗓门吩咐掌柜上酒。
「我说阿又呀,想必你对此事已有不少定见,但关于其前后缘由,我还得再略作补述。」
「难不成还有什么内情?」
这——还真是不想听。
就甭闹别扭了,山崎在又市的茶碗中斟了点酒说道:
「首先,是关于那川津盛行。表面上由于保密,此人抵达江户一事无人知晓。再者,若是向幕府禀报此人惨遭大蛤蟆吞噬,有谁会采信?故十之八九只能以病死处之。对川津藩而言,其实是正中下怀。」
「正中下怀?」
自己的继任少主命丧刀下——不,消失无踪——哪可能是正中下怀?
「那少主,其实是川津藩的一大烦恼。不论藩主或家臣,似乎都期望由次男忠行侯继位。」
「可是因——?」
与断袖之癖毫无关系,曾任鸟见役的山崎苦笑道:
「纯粹是出于其为人。一个窝囊的武士,并不代表就是个窝囊的人。但一个窝囊的人,绝对当不了一个好武士。可惜如今的藩主笃信朱子学,说什么也不愿轻易废嫡,只能试图匡正盛行的个性。为矫正盛行那好以嫉妒、怨恨、奸计凌辱他人,甚至可能将之杀害的性子,藩主及家老可谓煞费苦心。但苦口婆心的劝戒,只会使其更感厌烦。这下可好,就连江户家老都不愿同他攀谈。说来是既无情又讽刺,如今换来如此结果,大家反而认为——是皆大欢喜。」
「死了个儿子——怎会是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