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要薰死人了,你难道没嗅着?」
看来我这鼻子老早被薰坏了,仲藏笑道。
「即使没给薰坏,你这张脸也看不出上头生了鼻子。话说回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时只蛤蟆呀,仲藏回答道。
「蛤蟆?」
「就是儿雷也(注16)所召唤的蛤蟆呀。不过,仅有皮就是了。」
「仅有皮?」
这怎么看都不像蛤蟆的皮。都铺满整个八叠大小的座敷了,实在是过于庞大。
倘若这真是蛙皮,这只蛙可就要比牛大了。
反正仲藏不过是在吹牛,又市也没多加理睬,只顾着回归正题:
「喂,长耳的,我想打听的既不是蛙,也不是祭典,而是那男人的事儿。那乡下祭典规模有多宏伟,我可没半点儿兴趣。」
「你感不感兴趣与我何干?总之,正因那祭典规模宏伟,才邀得了我长耳大人出马。正因如此,我才得以回答你的疑惑。」
不懂。
还是不懂?长耳说道:
「其实,这乡下祭典的灯笼山车上画的,是歌舞伎一类的芝居绘(注17),但不是役者绘(注18),而是像加藤清正(注19)远征朝鲜、或是神功皇后(注20)这等壮阔的故事。据说这祭典,乃是源自坂上田村麻吕(注21)的虾夷远征,因此画的净是这类图样。」
「那又如何?」
坐下来听我解释罢,仲藏说道。
但哪来的地方坐?
「其实,这只灯笼原本应是只四角形的大灯笼。在隔扇纸(注22)上绘幅图,在其中点上蜡烛,便能在夜里照亮上头的图样。但这回委托我制灯笼的——要我做点儿改变。」
「改变?」
「他们曾问我,能否扎出一只人形灯笼。」
「人形——?是要做什么?」
「就是扎成人的形状呀。说明白点,就是先以竹子什么的扎出骨架,外头再糊层纸的纸扎(注23)。」
可是像犬张子(注24)或达磨不倒翁那类东西?又市问道。那是纸糊做成的,仲藏回答。
「纸扎和纸糊有何不同?」
「两者不尽相同。想不到你这毛头小子,竟然连这点儿常识也没有。纸糊得先造出阴模、阳模,在模子里糊上纸,待干燥后自模子里取出,再施以颜料着色。纸扎玩具则是先扎出一副骨架子,外头再覆张纸,做法和灯笼差不了多少。两者可是截然不同的。」
有道理。犬张子里头的确没有骨架。
方才一时仓促没想清楚,原本还纳闷光靠纸哪能糊成象,这下方知原来是这么回事。
「好罢,这下我似乎懂了些——不过这纸扎,无法做得够细致。是不是?」
「没错,纸糊较能造出细节,但可无法将东西做得比人还大。毕竟得先做出个与实物同样大小的模子才成,大佛什么的哪是三两下就造得成?何况阴模甚至还得比实物大,有几人造得成?又不是每年都得做个同样的东西,造模又要比翻模还来得费事。况且,得借翻印制造的纸糊,纸质厚透不了光,也做不成灯笼。你想想,在达磨不倒翁里点根蜡烛,当得成灯笼么?总之,这些客官要的,可说是个形状奇特的提灯,但这——可是个天大的难题哩。」
因此,非请本大爷出马不可,仲藏拍拍胸脯说道:
「哪管是大舞台布景或大小道具机关、见世物小屋(注25)里的妖魔鬼怪到人形傀儡、抑或各类孩童玩具,我长耳仲藏保证样样精通。」
「喂。」
又市拉回原本卷起的衣摆,惊讶地盯着仲藏问道:
「原来你不只是个开玩具舖的?」
「也算是个开玩具铺的。」
「你这算哪门子的玩具舖店东?尽做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像是能伸长颈子的和尚、或一张脸能化为婴孩的地藏什么的——这些个哪是娃儿的玩具?我可没见过有谁背着这类玩意儿四处兜售。」
瞧你老为些芝居小屋(注26)或见世物小屋干活儿,看来你对作戏依然是难以忘情哩,又市嘲讽道。据传,仲藏其实是个红牌名角的私生子。
有什么好难以忘怀的?仲藏先是阖起一张大嘴,接着又开口说道:
「阿又,你也瞧瞧我生得这副德行,除非找我扮高头大马的夜叉,否则就算天塌下来,也轮不到我当戏子。我的舞台,就是这大千浮世,要变就真变出个样儿,要骗就真骗个彻底。我的观客,就是世间的芸芸众生。」
「你就甭再吹嘘了——说说那睡魔还是睡佛什么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罢。」
嗅,仲藏应道,同时又摸了摸自己的大耳。
这是他的怪癖。
「也不知是打哪儿打听到我的名声,一个津轻藩(注27)的藩士上我这儿来,委托我做出这东西,并保证事成后将支付二十两。二十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哩。因此,我便想到了这做法。」
「什么样的做法?」
「噢。首先,我塑了个小巧的泥巴人偶。虽说小,但也有两尺高。接着,再将撕细的小竹签朝这泥人上糊。将这些个小竹签漆上不同颜色,并在上头标上号数,再将这些个号数记于图上。接下来,只要小心翼翼地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