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野先生朝我露出笑脸。
「那真是太好了,不过……」
为什么?有必要这么急着去沼泽吗。如果只是归还糠床,不用勉强,过段时间再动身也无妨吧?于是我问了:
「大潮跟沼地状态有什么关联吗?」
「看到那些孩子了吗?」
他口中的「那些孩子」,我已知道是那些寻找鹈鹕的学生,便答:
「嗯,虽然是远远看见,却看得到他们在对面海岬那一带。」
「看来像在做什么?」
「这个嘛……他们聚在山崖边……」
找鹈鹕的巢吧?这是一定的。不对,等等,不是鹈鹕吗?
「为了因应大潮将至,他们在确认水路的入口。」
「水路?」
「地下水脉的其中一支,是从沼泽底下流向大海的。遇到大潮时,海水会逆流,灌入沼泽。从前,这是定期发生的。但自从沼地起了变化后,海这边的入口,也可以说出口的地方,自然就淤塞了,那些孩子就是想把那儿清干净。不过,要是在昨天清理完毕,时机不大对,所以只做确认。过了今早的满潮时刻,他们应该会正式清理好才对。」
简直像社区大会在祭典前的准备嘛。
「他们怎会知道这些事?」
「没什么,这很简单,是我拜托他们的。归还糠床,得趁大潮之时。」
像要阻止我继续发问「这究竟为什么」似的,富士先生催促道:「出发吧,行李我来拿。」呆呆的我俩只好忐忑不安、紧张不已地跟在富士先生身后走了。
「还好吗?」
我小声问风野先生。外头似乎已弥漫初夏时草丛受阳光照射散发出的热气。
「不要紧了。真不可思议。之前被打得鼻青脸肿那次,要是有这帖膏药就好了。」
风野先生语带遗憾地说。富士先生正在距离我们一公尺的前方快步走着,感觉真奇妙。这个人,是我母亲和时子阿姨、加世子阿姨的父亲。为了稳下情绪,我咳了几声,走近富士先生:
「您为什么离家?」
我的音调不自觉变得低沉吓人,仿佛喃喃自语般问道。富士先生沉默半晌,说:
「当我还待在家里,孩子们——久美小姐的妈妈和阿姨们——还小的时候,鬼牌出现了。我知道那是针对我妻子而来的鬼牌,于是带着它离开家。我对妻子说:我是来自我父母出生的岛上,所以要回到岛上去。之后发生很多事——这些事恕我无法告诉孙辈的你——我益发无法返家,这期间,我听说妻子去世了。到头来,鬼牌依旧是鬼牌,这让我不寒而栗。后来,连鬼牌也消失了。」
「哦哦,或许吧。」
我用充满讽刺的口吻说。这句「恕我无法告诉孙辈的你」令我莫名烦躁,极度不愉快。
「那鬼牌,不知是否想弥补罪过,她在承接糠床的家母面前现身,代替忙碌的母亲养育孩子,也就是说,鬼牌对我十分照顾。」
富士先生——我祖父叹了一口气。
「这叫人情味浓厚吗……」
「可以这么说……」
瞬间,我们心中都涌起一阵奇异感慨。
沿着河流前行,想必这便是那文书中提到的路吧。道路一侧尽被种类繁多的树木所掩盖,不知名的珍奇树木,由地面往上算起约一公尺之处,光滑树干直接形成板根,也就是呈板状平平地往四面八方延伸,像是被优雅地翻过来的窗帘,直接固定在原地。中途还长出多条支柱根穿透大地,看起来神似站立之姿。还有一棵树被粗大藤蔓缠绕,与其说它是藤蔓,不如说是具藤蔓性的树木或许更恰当,粗细约莫人的手臂。那股气势,仿佛下了「要花上长长岁月慢慢勒死你」的决心,还一边嫣然微笑着。然而,缠绕的一方与被缠绕的一方,都已覆上一层富含水气的厚厚青苔。青苔层上,更长了蛇木类的寄生植物……
「好惊人的生命力啊。」
被眼前情景震慑之下,风野先生似乎也有相同感触,他低声叹道,我静静点头。
走过枝干发达、像极了椰子树的蕨丛,再穿越阴暗的常绿阔叶林,逐渐有走入原始森林的气氛了,至少,决不是「来场森林浴」那样轻松愉快的事。蓊郁绿意发出的浓郁气息,仿佛波浪不断不断袭来,像要捕捉我们薄弱的呼吸一般,几乎令我们窒息。此时,在这逼人的绿色气息里,昨天那股不可思议的香气依稀流转在其中。我正感到疑惑,回过头,想对风野先生提起时……
「好像会有水蛭掉下来。」
他不安地率先开口。
「那不要紧的。」
富士先生稍微停住脚步,转身看我们:
「您的脚还好吗?前面有个比较空旷的地方,休息一会儿吧。」
原来如此,再往前走一下就亮了起来,遮蔽头顶上方的枝梢往四周退去,看得见天空,地面也相对较为干燥了。路上几棵倒木,正被苔藓和菌类逐渐分解。我们找了看来坚固的地方坐下。
「终于能喘口气了,好吓人的绿意呐。」
「唔——一年比一年茂密的样子。安世那个年代还有人往来其中,或许没有现在那么夸张吧。」
「如果,这么多种类的树木,全都被外生菌根连系在一起,为了相同目的生存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