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植物全面占领的状态。可见用铁丝和软木块拼凑出松鼠等外形、覆盖上长春藤,结合灌木与藤蔓植物的园艺作品,但它们矗立在几近崩塌的小屋之上,不,简直可说吸收了房屋本身的骨架,这些植物在此地张牙舞爪,呐喊讴歌着自己的生命。
「这……真是气势惊人啊!」
「太惊人了。好像也找得到变形菌呢。」
「有同伴吗?」
「应该有。藏在某个地方吧。对了,我跟你说过吗?最近小保的智力提高了。」
「没有。」
「很厉害喔。他在外头觅食完以后,又会回到原本待的地方,就是厨房。」
「哦?」
「还是直线前进唷,意思就是他懂得走最短距离。」
风野先生听来很是骄傲。我并未目睹现场,所以半信半疑,不便说些什么。
总之,风野先生对变形菌相当友善,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变形菌或许真的活在这座废屋丛林的某处吧。
「有件重要的事不做不行。」
风野先生嗓音奇妙。
「该放生小保和绫乃了,他们闷在里面好久了,早上洒了一些麦片进去,不过再一直关下去,实在太可怜啦。我想,也是时候该找地方放他们自由了,只是一直犹豫不决……」
听他这么说,我默默拿起装了小保和绫乃的容器,开始快步走动。
「久美、久美,真是的!」
风野先生慌忙紧迫在后。我走到河边(之所以选择近河地带,是考虑到湿气应该不可或缺,至于这个新天地是否能受他们青睐,就不得而知了),打开盒盖。
「啊!」
后方传来风野先生的悲痛呐喊。
黄色网状的小保,看来有些无精打采。
「欢迎光临新世界。」
我对小保轻声说,稍微将容器倾斜着摇晃,方便他落到横躺在我脚下的朽木上。小保似乎浮现了个大大的「!」。我直接把整个容器放到朽木上,以同样方式将绫乃移往另一棵朽木。
「这个新世界是好是坏,我也不清楚。」
感觉绫乃浮现的则是「?!」。
「好啦,继续回去做正事吧!」
我朝风野先生说,他正以复杂神情凝视他们两人(——两只?还是两个个体?但他们本是一体的呀……真是把我搞糊涂了)。
这里生长的海桐花等厚叶植物,茎部和枝楞都被藤蔓类植物疯狂吞噬,我们奋力拨开藤蔓,持续采集了好几个地方堆积的土壤,包括疑似厨房的泥地。
起初,风野先生显得郁郁寡欢,采集到一半,不知是否已打开心结,他自暴自弃似地元气大振,变得爽朗。
在沉闷空气中进行采集作业的我,做到一半忽地从塌墙彼端望见大海,那一刻不禁叹息。过去竟有居民生活在此,真叫人无法置信。早上起床后煮味噌汤、外出工作、烹调三餐、全家一同吃饭,然后上床睡觉。植物为何如此残暴地将这个秩序加以解体、把一切回归土壤呢?不,植物或许无此打算,只是径自成长、繁盛,自然而然就形成如此浓烈的死亡之影。这儿原本是民房,现在却可被称为植物的牙城,身处其中,不断感受到一股遭受监视的紧迫窒息感。
我们仿佛逃跑似地来到室外,忍不住深呼吸起来。风野先生一屁股坐在道路中央,若有所思地说:
「这些绿色植物还真厉害啊。四十亿年前,最早出现在海洋的其中一种生命活动,就是叶绿素啊……我常想像它诞生的瞬间呢……」
「是吗……」
我的目光下意识飘向那几乎跟房屋合而为一的灌木丛边延续的森林。风野先生也将视线移往与我同一方向:
「与植物根共生的菌类,它们的菌丝在森林土壤中形成网络,会将氮或磷等元素从拥有充裕的个体(例如山毛榉或松树)转移给较贫乏的个体——这你聼过吗?」
「您是说外生菌根吧。」
「对。外生菌根菌,也算蕈类的同伴。有时候,某种化学物质诞生于森林之外的松树,不用多久,就立刻扩散到森林中所有松树,这是由于菌根网络遍布在整个森林当中。网络只挑选特定树种当作宿主,延伸在它们之间。不过,视土壤条件而异,它们也会跨越多样树种,增加宿主数量。」
我思考了一会儿后说:
「不过,仔细想想,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如果没有回报,生物一般不会无故行动吧?就算是共生,为了宿主利益而劳动,到头来,也是连结到本身的繁荣,不是吗?」
「所以啦,替宿主做出种种资讯互通有无的动作,其实也是为自己好。事实上,它们跟宿主树木之间,也有进行某种物质的交流。」
「但是,有必要做得这么多吗?好像拿了少少的报酬灭私奉公。植物会借由光合作用产生碳水化合物,也就是糖。这些细菌一直在等待寄生主死亡,好将他们解体并占为已有,而且还会用这种慢吞吞的方式等上好几年、好几十年,运气差的话还要等上几百年呢!树木寿命可是超乎意料地长久喔。」
「所以罗,一定有能加以抵消的利益。没有回报的话,细菌才不会这么做呢。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原因吗?难道你认为,这种献身式的行为纯粹出于『爱』?」
「请别开玩笑了。」
「才不是开玩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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