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5.时子阿姨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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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指使』,是拜托喔。我跟他说:『我去上个厕所,你趁这时间替我打电话给久美好吗?』」

  「……接着还说:『因为由光彦去说,久美应该会听。』对吧?」

  「嗯,好像有说吧。」

  我呆住了,这一次我真的彻底呆掉,全身莫名无力,瘫软在椅子上。他的依赖性也太重了吧?胡立欧为何会变成这种男人?难道是我这个青梅竹马的错?这到底怎么回事?

  「啊!对了,光彦还是不能去久美那儿。因为你家有糠床。他很怕那东西呐。不过,只要把户籍挂在你名下,住的地方另外找……不好,他到学校一定会被欺负,笑他跟一个关系不明的男人住在一起。最近的学生,真搞不懂他们欺负人的标准在哪呢!」

  胡立欧思考得很认真,我甚至没力气发怒,虚脱地伸手拿起杯子喝水。窗外变暗了,午后雷阵雨似乎即将来临。没多久,玻璃窗上果然附着起点点水珠,楼下人群的移动也开始变快,伞花处处绽放。大家都准备得很充分哪。想必一般人不会想选择走到哪里算哪里的人生吧?其实,我本来也打算好好规画一切的呀,只是,意料之外的事件一而再、再而三发生……

  「看来,还是该去『岛上』一趟吗……」

  不经意发出的呢喃低语,本以为自己讲得不大声,没想到胡立欧却说: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听力敏锐得惊人,一点都不像平常的他。

  「『岛上』,我祖先的故乡。」

  胡立欧「哦」了一声,眼睛眨也不眨,视线稍微往中心集中。每当胡立欧露出这副表情,就表示他想起了什么,跟从前一模一样哪,我感慨万千地望着他出神。

  「那里远吗?怎么想在这时去呢?」

  「我有个朋友是野生酵母采集专家,他想去那里,问我要不要一起作伴。」

  「男人吗?」

  胡立欧将视线别开。

  「唔……很难说。」

  我据实以答,胡立欧吃惊极了:

  「很难说……什么意思?难道是人妖或第三性?」

  「嗯……都不是。你刚才举出的称呼,都是身为男儿身、却梦想成为女人的人,或是以塑造出女性外表为目标的人。我朋友并不想当女人喔。」

  胡立欧小声嘟哝着「什么嘛」,却也说:

  「这样的确很难定义。」

  「是啊,如果态度坚决、具备实行力是男性特质的话——虽然我并不这么想,但还是跟你提一下——他可比你有男子气概多了。」

  这句话其实不说也无妨,连旁人也能看出胡立欧明显受了刺激。

  「别让我没自信嘛。」

  接着,他似乎看穿了我一脸「自信?你有过吗?」的表情,说:

  「越来越没自信了啦。」

  他又补了一句。胡立欧这种个性,说可爱也还算可爱。

  「男人是什么?女人又该如何……在这种意义上,久美就一直很有男子气概呐。充满决断力、正义感又强,你有想过生为男性吗?」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我动摇了一下:

  「没有——不过,还真是不可思议。常听很多女人说想当男人,我却没想过。但也不代表我觉得身为女人好。我就是我,只是一个人,性别恰巧是女性而已。从懂事以来就具备这个条件了嘛,如果能选择,说不定又不一样了。」

  「这样啊,真像久美会讲的话。」

  「哪里像了?」

  「毫不犹豫的感觉。」

  我不禁叹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吗?才不是这样呢,只是你看不出我的迷惘罢了。但这都不打紧,问题在「光彦」。我正要开口提起时,他说:

  「我也一起去好了,那座『岛』。」

  「咦?」

  「我说我也想去。」

  「你也想去?」

  我嘴上边说着,脑中不断响起「这可麻烦了、真不是普通麻烦」的声音。

  「我啊,我也是养子喔。」

  「咦?」

  「现在回想起来,搞不好我的出生方式跟光彦一样。我想是来自久美家,或从久美家领养过来的。」

  胡立欧边喝着优格蛋蜜乳,边以极其平淡的口吻道出身世秘密。我大吃一惊。

  「什么时候知道的?」

  「大学时。对了,应该就在久美爸妈葬礼后不久吧?」

  果然,约莫在他甩了我(!)的时候。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一刻,十几年来的咒语,哗啦哗啦(只是比喻,实际上我不清楚咒语是否会发出这种声音)应声崩解。但是,我依然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所以,久美的故乡也跟我有关。」

  「……」

  我可绝不记得自己曾疯狂爱过你。话虽如此,我俩也曾交往过一段时期。他甩人时那神经大条的态度,在我往后人生的恋爱史中,已留下非同小可的心灵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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