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月〇日
今天是春分。也是佳子大姐未婚夫——启治先生第一次来家里的日子。
启治先生带来的伴手礼,是这本笔记。我跟加世子二姐各收到三本。这些是没有特定用途的空白笔记,要写什么都可以。我很开心,烦恼好久该写什么,最后决定当日记本。刚好四月起我就要上高中了,想趁这个机会尽量写下日记。为什么说「尽量」呢,一开始就要求自己每天写的话,不用多久就会五分钟热度,失去耐性。一旦想到「天天都必须写」,只要一天没做到就觉得烦。若是「尽量」,即使忘了两、三天,也可以随时接下去写。
内容多寡也不一定。写得多也好,只有一行也好,是这本笔记方便之处。原本就设计成日记的话,还要平均分配,每天写下相同字数,那样就不方便了。启治先生真是送了好东西。不久,就要改口叫他「启治姐夫」了吧?不过,我还不大认职启治先生。但即使如此,只要佳子大姐了解他就够了。启治先生是镜原的远亲。据说他爷爷那代也是从岛上来的。所以,他趴那个缸应该处得来吧。当然,他之所以成为佳子大姐的未婚夫,或许跟这件事也有关。那个缸,今天也嘀嘀咕咕了一整天。妈妈和姐姐们都没在意,但我有点在意。加世子二姐说:「那是冒泡声,它从冬眠中醒过来了。」看都不看一眼,她还真敢说呐,又不是不知道爸爸回哪去了。
啊,不行不行,一开始就写这种内容可不行。
〇月〇日
今天是国中毕业典礼。此后几乎要跟绝大部分的朋友道别了。大家都哭成泪人儿。但我更无法制止自己去在意家长席上坐在妈妈身旁的人,尽管一举一动像个外人,不过,八成是「沼泽人」。为什么要带「沼泽人」来呢?这是我的毕业典礼啊。回到家,妈妈已经到家,却不见「沼泽人」。我问妈妈,她说不晓得有这个人。
骗人。
的确,冬天时「沼泽人」不会出现。认真说来,春天过后他们才会如此清晰地出现。所以我才想好好确认。明明就在眼前,却装做视而不见,妈妈真怪。如果她能更坦率,像朋友一样跟我无话不谈就好了。不过还好,我有佳子大姐,我们什么都聊。参加毕业典礼的「沼泽人」,其实好像一大早就待在厨房,是帮忙准备早餐之类的吧。我的心全系在毕业典礼上,连早餐都没空好好享用,更别说注意他了。我问佳子大姐:「那个人,八成不是这一、两天才出现的。」「那不是你认识的人吗?没注意到啊?」怪了——即使如此,虽说是『沼泽人』,家中出现一个人却不是家人,怎么可能没发现嘛。她却说:「所以他是我们的家人没错啦,只是常换不同样子出现。」我说:「大姐,这样好奇怪哦。」她笑着回答:「事情就是这样嘛,没办法。」亏她笑得出来。我说:「我只想过正常的日子。」只换来她轻轻带过一句:「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这就是我们家的正常日子。」
〇月〇日
春天到了,今天却好冷。风也很大。
我现在不是国中生,严格来说,也不算高中生,真是一段不可思议的期间。妈妈和姐姐们出去买东西,不在家。佳子大姐今年春天大学毕业后,决定到附近小学当老师。今天就是为了买套装、鞋子等等的东西出门,所以我一个人看家。
我坐在沿廊上晒太阳,望着玻璃窗外的风飞快打转。突然,从背后传来咳个不停的声音,然后是打哈欠的声音。接着,我莫名困了起来,躺在坐垫上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傍晚,有人已帮我盖上被子,外面天色渐渐变暗,挂钟敲了五点。发呆了一会儿,玄关传来声响,姐姐她们回来了。我急忙出去迎接。之前,百货公司来通知说我的新制服已经做好可以去取,她们也一起带回来了。这是接到及格通知后不久,量好尺寸拿去订做的。
「买了好多配菜喔。」「今天晚餐就吃这些吧。」「走了这么多路,真累。」妈妈和姐姐们异口同声地说。她们也顺便买了新袜子、手帕给我,我试穿给大家看,她们称赞说很适合。不过我觉得有点太大了。
〇月〇日
我跟小雪一起到镇上。小雪后来跟我上同一间高中,我们去买参考书之类的东西。后来回小雪家,试了好几种新制服领巾的打法,明明打出来的样子一样,打法却有这么多呀。小雪说:反正看起来都一样,选最简单的就好了。不过,不一样的打法,代表看不见的地方有不同构造,就算结果外观相同,折叠过程的感觉顺序还是不一样,我选了复杂的打法。小雪说我怪,但这就是个性的差异,没办法。
〇月〇日
今天是佳子大姐第一天上班。学校老师也能用「上班」这个字吗?学生还在放春假没来上课,不过老师要着手准备各种事项。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偏偏可怕的「沼泽人」几天前就出现在家里,面带微笑注意我们的一举一动。时间还早,分不出是男是女,只见一个有如模糊影子般的物体在移动,却能感觉它在笑,真不可思议。像今天这样有重要活动的日子,老是会出现多余的东西。
〇月〇日
今天是我的高中开学典礼。领巾练习打了好几次,变得皱巴巴的,我用熨斗烫平,小心翼翼地打好了结,加世子二姐却取笑我:「反正也只有一开始。」似乎我很快就不会在意领巾皱纹了。
今早我很快就醒来,下楼一看,妈妈正在准备早餐。她看见我,笑着说:「早安,今天好早哦。」我说:「开学典礼十点开始,但我要先跟小雪她们会合。」「那,妈妈之后就直接去家长席喽。」她回答。「思——那个——」我迟疑了一会儿,接着说:「你还会带那个人来吗?」「那个人是谁?」她问。「上次来毕业典礼的人。」我答道。妈妈的手停下来。接着,她认真地看着我说:「小时,妈妈没必要骗你,我真的没看到哦。」我默默无语。可是,那瞬间,我第一次觉得妈妈说的或许是事实。
〇月〇日
高中生活起步还算顺利。朋友的名字也几乎记起来了。跟小雪虽然不同班,却也没关系,忘记带课本的时候,还可以借来应急,这样反而方便。
早上,在巴士站等车时,妈妈从家里跑来,把我忘记带的便当拿给我。当着同在那儿等车的人面前,我觉得很难为情,连声谢谢都没说就收下了。不过,那时妈妈拼了命的神情,和赶上时喜出望外的脸庞,等我坐上公车后,还不断浮现在脑海里。总觉得自己太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