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的巨大树木映入眼帘的缘故。穿过此地,再经过几个仓库,正前方就是我们的「家」。
朝阳正从天空另一方冉冉升起。我急忙登上楼梯,推开「家」门。寂静室内异常闷热,像什么东西在发酵散发的热气。我领着「我」,在几乎躺满的床铺中找空位。但愿阿姨们还没提出消失通知。新生的「我们」,一律挂着同样神情、同样以侧躺的「く」字型姿势沉睡。理应是再熟悉不过的光景,我却从没有如这次般拼了命眺望过。终于,我看到了。
无数的「我们」的床位之中,有张唯一专为「我」准备的床。重新正视它,这感动的凝视对我来说是意想不到的。
「对了,就是这个。」我心想。仿佛是为了寻找「感动的理由」,才有这次远行。到头来还是找不到,「感动的我」依然存在。
●骑马离「家」
就算阿姨们的活勖随处发生障碍,她们还是已经发觉我擅自离「家」一晚的事。仔细想想,晚餐时间我也缺席了,没理由不被发现。起床后,她们叫我吃完早餐,立刻前往中控室。
早餐时间一如往常,阿姨把立方体营养物资分配到每人眼前的浅盘中。我看着她们往杯子里倒水,一边注意坐满新生「我们」的对面桌子,寻找「我」的踪影,寻找那个在星空下诞生的「我」。但很难找到,「我」早已混入「我们」之中了。吃完早餐,我起身走向中控室。
这是我第一次进入中控室。沉甸甸的胭脂色布幕将入口与室内隔绝开来,前方有几位阿姨站着迎接我,正中央的阿姨(不是之前那位「阿姨」)维持一贯堪称「明朗的面无表情」说:
「昨晚为什么在第七遗迹过夜?」
她冷不防问我。
「天色暗了,我担心再走动,可能会被水鼹攻击。」
我答道。站在最旁边的阿姨,正在纪录我的回答。
「为什么去第七遗迹?」
另一位阿姨问我。
「我想去沙地,亲眼看捕获『资源』的情景。不过最后还是没走到。」
「以前在幻灯片看过了吧。」
入口处传来一个声音。回头一看,是那位「阿姨」。我稍微放松:
「是的。但我想亲自去看。」
「为什么?」
「我想知道理由,为何自己会对那副情景如此感动。」
或许谈话对象是那位阿姨的缘故,我的回答简直诚实过了头。
只见阿姨们开始低声交头接耳,还不时听到她们丢出「变种」两字。那位「阿姨」似乎正在非常认真地说服其他人。达到某种共识后:
「去市公所第一准备室,等一下还有指示。」
「阿姨」靠近我小声说道,声音听来有些疲倦。
离开中控室,快步走往市公所途中,遇见新生的「我们」排队正要启程去建筑新家,里头应该有昨晚的「我」。我稍微走近、停下脚步,仅以目光搜寻。「我们」有相同的脸孔、体型和服装,想必连思考内容都一样,别说交谈,「我们」几乎没互相对上一眼,因为对其他的「我」没必要。所以,如果「我们」当中出现与我瞬间对上眼的个体,我就能肯定他就是那个「我」。这样就够了。况且,「我」不会有「停下脚步、感动万分地向我奔来」的失常反应。老实说,虽有些落寞,但这也证明即使「我」的出生并不寻常,还是能在这个团体中好好存活,对此我也暗自安心不少。
市公所是一栋五层楼建筑物。从庭院到中央玄关,有一段缓升阶梯,阿姨们正四散各处进行清扫工作。早上迟来的阳光悠长而安稳地照射,映着阿姨们工作的景象看来一片详和。我们操作「推进棒」时,这里每天都上演同样情景吧?对此,我也一无所知。关于这座岛,有多少事物是我不知道的呢?
来到中央玄关,一位阿姨等待独自到来的我,领我走向「第一准备室」。经过正中央走廊,转两次弯,来到这个墙壁有着不可思议厚度的房间,发出的所有声音仿佛都会被吸进去。我摸了摸,分不清是硬是软,材质诡异极了。至少,它的制造年代远比「推进棒」晚很多吧。我想起过去常触摸的「推进帮」,质感朴实多了。我有再次握住它的机会吗?今后又将会如何?掌握不住未来发展,令我紧张得无法坐下,只是站在原地。正想坐时,发现墙壁的一部分突出呈长凳状,让我得以坐下。我立刻恍然大悟:原来这正是为此而存在。然而,我现在没心情怡然往那儿坐下。
记不清自己到底像那样站了多久,终于生出「坐一会儿吧!」的念头时,门开了,一位阿姨走进来。
「马上到水门(lock)。」
她面无表情地转告我。「水门」,乍听之下,一时之间听不懂究竟是什么意思。然而:
「到那里找水门管理人(lock-keeper),他会教你工作。管理人有老化迹象,也该找个助手了,然后就可以继承他。」
她继续往下说,这才唤起我的记忆。地理课的补充项目中,的确在「各行各业」索引里找得到这个职称。水门是把大海的水分汲取到岛上的设备,那细微的开关操作,则是称为「水门管理人」的专职工作。将重要的水源称为岛上命脉也不为过,水门管理人正如其名,是管理水源的职位,却甚少被提及。我记得当时,学校也只告诉我们有这个「职业」而已,所以印象不深。
「记得水门的位置吗?」
「不记得了。」
我实话实说。阿姨点点头:
「的确没教过你们详细地点呐。到时会派马给你,骑着它去吧。」
上学时曾上过马术课,我多少会骑。但要怎么骑到所在地点才是问题吧?我不禁感到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