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学校不曾教过的现象。眼前这个可怜的「我」,因我的任意行动,使得现身地的原订计划被大幅打乱。
这时,一颗流星拖着长长尾巴从「我」对面的天空划过。
「啊,是流星。」
我喃喃低语。
「ㄌㄧㄡˊㄒㄧㄥ。」
「我」重复说道。
寂静无声的夜里,全世界空气仿佛都随着新生的「我」重新改造。满天星斗下,思绪也飘到更深的地方。总觉得有种仿佛接近宇宙核心的感觉,我喜欢这种感觉。
「其实你应该在『家』里醒来的。」
我对「我」说。
「ㄐㄧㄚ?」
「我」重问了一次。
「嗯,有屋顶的『家』。有了屋顶,会实实在在把你跟宇宙隔绝,不能像这样看星星。听起来可能像借口,虽然我是在『家』里得到意识的,却很想像现在的你一般在星空下诞生呐。不过,这可不是『一般』状况噢。将来,说不定接下来会有连我都难以预料的困难等着你。我必须先为这件事道歉。对不起。你的出生方式并不一般。」
「我」沉默半晌,接着站起身,朝向星空用力舒展。
「我,无所谓。」
听到这句果断回答,让我对这个「我」有了亲切感。这时,地下传来地鸣般的沉闷声响,同时微小震动伴随而来。「我」看着我,理所当然地展现出一副期待对方解说的神情。
「这里在『移动』。」
总之我先简单地回答。「我」乍听之下一脸讶异,我说:
「我们得上学,天亮前努力赶回去吧。你我幸运的话,床位一定会还留着。现在最好不要走开。夜间行动容易被水鼬攻击。那可是会致命的噢。」
「我」默默点头,又乖乖坐下。
蓄水池那方,听得见睡得迷迷糊糊的水鸟夜啼声。仿佛永无止境,好似对着漆黑夜色半信半疑地叩门,声音深深沁入身体。
关于水鼬,还没听说谁清楚看过。然而,我在学校曾学到过,水鼬是如何狡猾地置我们于死地。他们总趁行走之间,毫无预兆夺取我们的血液。失去血液的「我们」(可能)在丝毫不觉的状况下当场消失。夜晚本就属于水鼬的势力范围,必须予以尊重。如果无视于此,肆无忌惮在夜里行走,就会遭到这种悲惨遭遇。水鼬是夜行性生物,因此几乎不曾有人亲眼目击。市内资料馆保存了古老的水鼬蚀刻画,教科书里登的也是这张画而非照片。外观像披了一件黑色斗篷,看来很不可思议。又或许是蚀刻画的关系,细部非常清楚。作者可能是某位阿姨,也可能是某个「我」。无论如何,这张画年代已久。说不定黑色斗篷也是蚀刻效果所致,原本是黄色或粉红色。但是,这真相不明所带来的恐惧感,实际上对我们对水鼬有多残忍的想像推波助澜,夜晚外出的危险性也因此烙印脑海。
「被水鼬攻击。」
过了一会儿,「我」重复着说,然后。
「被攻击。」
他再次重复。听来有种奇妙的感受,但,我想或许他还无法理解「被攻击」的涵义吧。
「就是消失的意思。」
「消失。」
「就是从世界上消失喔。啊,我懂了。不用担心,这件事本身并不可怕。因为我们数量很多,个体消失一、两个本身不算什么。只不过会让『家』的构成人员失去平衡而已。另外,水鼬是一群真面目不详的家伙……」
远方,传来动物群集般的细微嘈杂声。「我」转头望向声音来源。
「那跟我们没有直接关系。可能是边境地带另一边的大海发生什么事了吧。学校很快会告诉你,我们的岛屿,四周围了一圈叫『边境』的沙地,大海则是在那之外的世界。我们的同伴从那里取得资源,送到工厂加工,当成营养分配给我们。」
对方明明没问,我却一股脑说着。想想,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能谈论这些事的对象。
「嗯。」
「我」似乎听得兴致高昂。
「大海,是怎样的地方?」
他问道。
「不知道。我没看过,我们不能去那里。」
「为什么?」
经他这么一问,顿时让我困惑。
「因为没必要呀。我们本来就『不能出去』。」
我如此回答。
「嗯。」
「我」就此沉默,却有阵难以形容的感慨涌上我心头。仔细回想,「为什么」、「为何」之类的字词,除我偶尔用到以外,几乎没从其他人口中听过。
夜色的漆黑程度开始有些许稀薄减少,我催促「我」起身,往「家」出发。越往前走,身后遗迹也越形渺小。很快就要离开遗迹群了吧。即使如此,或许还是少出声为妙。四周黑夜依然深沉,或许正逢水鼬出没的最后时间。
我俩终于走出遗迹,进入草原。耳中不时传来风吹动时分开草丛形成道路的沙沙声响。当中几根草茎碰到后颈时,我不禁怀疑是水鼬来袭,下意识摆出防卫姿势。至少,在把「我」送回「家」以前,我还不能就此消失。我们偶尔以小跑步前进,竭尽可能赶路。
不久,脚底传来熟悉触感,终于又踩上圆石铺设的步道。瞬间,怱觉四周再度暗下,令人怀疑是否回到了黑暗之中,原来是一排叫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