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木原小姐又喝了一口水,接下来似乎才是正题。
「我想起时子生前说过的话:如果我死了,请转告我侄女,她父母并非死于交通意外,而是在驾驶途中去世的。我问:为什么不趁现在说?她说:现在还不行,她一定会去调查。我再问:就让她去调查又何妨?结果她回答:其中有很多复杂的事情。由于每个家庭都有一、两件不愿被外人知道的秘密,我便无意再深入追究,大概她不想让侄女知道这件事吧!不过这已经是好久以前的对话了,梦见时子之前,我都快忘了。连续三天晚上,时子都在梦里不断催我:不原小姐,快点、快点!即使我问:什么事呀?她也只是焦急地重复着:快呀、快呀。第三天晚上,我终于恍然大悟,对时子说:我懂了,是要我跟久美说那件事吗?她放心似地对我笑笑,然后消失不见。醒来以后,我想起她的死因也是心脏麻痹,忍不住一阵战栗。」
我也同样吃惊。
「……您是说,阿姨希望我调查她的死因?」
「我想是吧。」
前菜上桌了,装饰得缤纷高雅的菊苣和烟熏鲑鱼盛在盘中送上来。服务生离开前,我跟木原小姐有默契地中断对话。接着,我拿起刀叉,问道:
「加世子阿姨——丧礼上您也见过她,她知道些什么吗?」
问完后,我把盘中食物送入口中。
「不清楚。时子很少提起她姐姐,不过,我想她不至于全不知情。」
「我也这么觉得。」
得跟加世子阿姨连络才行。倘若她一直装傻到现在,那真的太过分了。
菜肴一道道端上,木原小姐一边动手享用,像是回想起什么似地说:
「你去过故乡岛吗?」
「没有,说的也是……『故乡』是指哪儿,也非调查不可呐。」
语毕,我想起自己没跟木原小姐提过「祖先传下的糠床」。这才是整件事的核心不是吗……但我若说了,她会采信多少呢?犹豫了好一阵子,才下定决心开口:
「老实说,原本摆在阿姨家的糠床,现在放在我这。」
说完才发现,以空间而言,糠床一直在相同位置,不曾移动过。木原小姐微微笑,等我继续脱下去。我继承了阿姨的公寓,连所有物也一起接收。所以多了个糠床,外人听来也不觉有异吧。
「这腌床有些问题,里面还会跑出像蛋一样的怪东西……虽然还无法确定,不过其他东西也出现了……」
我边观察木原小姐的反应,战战兢兢地说到此。她突然神情恍惚:
「糠床啊……会是某种化学作用产生了剧毒瓦斯吗……」
木原小姐喃喃说道,接着又说:
「这么一说,时子家,不,该说你家楼上,有个邻居在发酵化学研究所工作。对了,好像跟久美你是同公司的研究所喔。我忘得差不多了,但时子有次的确请教过这位邻居怎么照顾糠床……记得某天我去找时子,正好那人也来了,我们一起喝茶聊天,对话内容我就记不得了……」
刚搬家过来时,我曾去楼上跟住户打过招呼。该说是换了个地方见面吧,如果是同公司的人,我该有印象才对。
「您知道姓名或房号吗?」
「不清楚呐……不过这是五年前的事,说不定那男人也搬走了。」
「对方是男的吗?听您说阿姨请教那位邻居糠床的事,对方还上楼来喝茶,我以为对方一定是女人呐。」
「这个嘛……」
木原小姐有些困惑地笑了:
「说他是女人也无所谓,说不定这样说反而还比较适合他呢……」
「咦?您的意思是……」
「嗯。外表嘛,是个温文儒雅的男人,像很男孩子气的女性,但又跟特意做女性装扮的那些人有所不同。工作场合另当别论,怎么说呢,平时他给人很中性的感觉。但从遣词用字就能知道他很女性化。时子常跟他一起上下班,刚开始只是点头寒暄,某天回家路上在便利商店碰头,时子看到他想买渍菜,干脆送他一些米糠渍的小黄瓜。据说两人就是因此认识的。」
真是一段浪漫的缘起,这是米糠渍菜牵起的缘分呐。但是,真有这个人吗?脑中浮现我在那栋公寓碰过面的人们。
「问问管理员吧!」
「嗯,就这么办。」
至少,阿姨曾向那位邻居透露过与糠床相关的事情也说不定。
我不想回家。向木原小姐道别后,绕到书店晃晃,又去了很晚才打烊的童装店,还在店里买下小孩戴的棒球帽。结帐完才惊觉:我做了什么傻事呀!就这样责备着自己,马不停蹄地直奔回家,用力打开大门。
三味线本来还响着,此时猛然停下。一只大蛾在走廊翩翩飞舞。惊恐之余,定睛一看,那是今早贴在洗手间镜子上方的「双眼」。原来它像蛾一样,靠飞行四处移动呀。这时,脸庞光滑、缺了眼鼻的和服女子,匍匐前进般徐徐往我这儿移动,中途仿佛气力用尽,坐了下来。我不禁佩服起来:简直就像旅馆房间清扫到一半,未洗涤的床单堆在走廊上的情景。不,现在不是一个劲儿悠闲感慨的时候,这是恐怖片嘛。虽然不愿承认,但总觉得她不全然是陌生人,所以能忍住尖叫的冲动。
「你不在的时候,鹈鹕那家伙来了,说:无花果开始结实了,趁现在还小摘下来,丢到黄莺巢里吧!还说:黄莺最笨了,一定会拼命孵蛋,好玩吧?」
女人富攻击性的声音说道,像要缠住对她置之不理、穿过走廊的我。我叹口气,只好无奈回应她:
「有这么好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