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怪怪的,这种时候该怎么办呢……总之先放点盐好了。在那之前,得先把今天要给雪江的小黄瓜拿出来……
电话在此时响起。是胡立欧打来的吗?我匆匆冲了下手,冲到电话边拿起话筒。
「喂?」
「喂?久美小姐吗?」
「……我是。」
不是胡立欧。是个不算年轻的女性声音。省略姓氏,直接叫我的名字,会是谁呢……正在百思不解时……
「我是你去世的阿姨——时子小姐的朋友,我姓木原。」
「……啊,那时麻烦您了……」
这招呼回得突兀,但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合适的词语。
「不好意思突然一大早打扰你。但我知道你要上班,不早点打就找不到人,我自己也是。其实呢,突然跟你说这个有些奇怪,最近我连续三天梦到时子,有点在意……不嫌弃的话,今天一起吃晚餐如何?」
我想起木原小姐,是一位让人很有好感的女性。
「没问题,我很乐意。」
我们约好在昨天我跟胡立欧太太见面的饭店餐厅(恰巧对方提议去那儿)见面后,便挂上电话。接着,我想起都没看到卡桑德拉,就去望了一下秘密基地房间。早上起床后,只剩这里跟浴室没巡视。她怎么能直觉找到如此适合的地方?只见卡桑德拉像枚虫蛹似的,蜷曲在秘密基地内。五官的形成有些进展了吧?她侧睑向我,我本想拂开散落在上头的发丝,又心生偷窥的罪恶感,只好作罢。那双「眼睛」怎么了?它们不像身体会占空间,或许还藏得进瓦楞纸箱缝隙。啊,不快去上班不行了,我还没洗脸呢。
走进洗手间,扭开水龙头,不经意望向镜子……
「哇!」
我不禁尖叫倒退几步,身体撞上门板。两只闭起的眼睛就贴在洗手间镜子上方,像一只放下翅膀的巨大蛾类敷停在平面上……我喃喃祈祷:别张开、别张开,一边抢劫似地一把夺下牙刷肥皂,跑到厨房水槽洗完脸,用毛巾擦干脸,接着大口深呼吸。化妆品还放在洗手间。我没有梳妆台。今后也不打算购置。一个小小化妆包里的化妆品于我已经足够,这是保证我合乎一般常识的社会人生活不可或缺的小道具之一……其实没有也无妨。不过,也无须因它乱了日常规律,我战战兢兢打开洗手间——「眼睛」立即进入视野之内。它依然紧闭着——我抓起化妆包就要离开当场,离开的瞬间,那对「眼睛」的存在露骨地映入眼帘,我发现它也微张着眼观察我。我不住摇头,吃完早餐、翻搅糠床。不出所料,红蛋无影无踪。我拿出小黄瓜,照往常步骤装入保鲜盒,出发前往公司。
湿气到昨天还嫌重,今天似乎好了很多。之前,空气仿佛渍菜缸里头那般无风凝滞,今天终于微微流动起来了。午休时间,雪江吃着小黄瓜,冒出一句话:
「今天的口感好像比之前差,是cellulase作用过头了吧?」
Cellulase,是指纤维分解酵素。
「是吗?」
我也咬了一口,的确有腌渍太久的迹象。
「真是不可思议。腌渍步骤跟之前都一样没变吧。加了米糠吗?盐巴也加了?这样啊。那就是室温等等微妙条件的差别呐。」
雪江感叹道。最有力的主因出在卡桑德拉身上,但我怎么都提不起勇气告诉雪江。或许我在潜意识中,心里已产生恐惧感,深怕这件事成为莫大「家耻」。在心中整理出清楚定位之前,对于该如何面对这件事情,我都只能采保留态度。
一旦回到工作岗位,又如往常般一整天都被一件接一件的例行公事追赶,回过神已是傍晚时分。我没回家,直接到饭店。刚好,为了跟胡立欧太太见面,昨天才走过同样的路呢!才这么想着,又觉得这是好几年前发生的事了。
来到饭店,门僮上前行礼,接着进到餐厅入口。服务生招呼时,我注意到木原小姐坐在后方桌边往这里挥手。我也对她挥挥手,往里面走去。
「抱歉,让你久等了。」
「哪里,我刚到。只见过你一次,我没自信是否认得出来呢,不过刚才看到你站在门口的样子,马上就认出来了。」
「咦?」
「跟时子一模一样。怎么说呢,是姿势吗?你们散发出同样的气质哪……」
我顿时五味杂陈。
「您点过菜了吗?」
「不,还没,我想等你到了再点。」
我们一起看菜单,选了份量较少的套餐。服务生收走菜单,我们又正式寒喧一次。木原小姐和阿姨的关系就如同我跟雪江,不同的是雪江已婚,木原小姐跟阿姨都单身。是一直如此?或曾离婚过?我不得而知。她的态度并不生疏,但也不会过分亲昵,像一位值得信赖的图书馆管理员阿姨。原本猜想对方会跟我谈阿姨的往事,或聊梦见阿姨的事,她却突然开口:
「久美小姐,我实在不能理解时子的死法。」
她低声说。
「死法……阿姨不是心脏麻痹吗?」
「是没错。」
木原小姐缓缓拿起装了水的玻璃杯,暍上一口,再放回桌上。
「心脏麻痹不是这么容易发作的吧?时子一向生活规律,睡眠也充足,连饮食都以糙米为主,是素食主义者。」
「啊……的确是呐。」
我想起很久以前,到阿姨家跟她一起吃饭时所见的简朴菜色。别说成人病了,对心脏一点都不会造成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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