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为了「胡立欧」

sp;我本想开个玩笑,胡立欧却泫然欲泣:

  「那是我岳父的事务所,可是……」

  「岳父?你太太的父亲?」

  「嗯。家里的格局也设计成两代同住,太太小孩几乎都待在岳父母那边……」

  我愣住了,简直就像戏剧般被欺负的人生。

  「不过,突然消失不见,他们也会担心吧?」

  「是吗?既然如此,我打个电话好了。」

  他拿出手机,开始按号码。

  「……喂,啊,是我。今天突然遇到小学同学……嗯……很重要……不好意思。我知道了,嗯,就这样吧。」

  他挂上电话。

  「对方怎么说?」

  「下午约好跟重要客户见面,我放他鸽子。岳父很气,说以后再也不交给我负责,只要不能提出让他接受的理由,他也不想雇用我了。就算向我岳父解释光彦对我来说就像世界末日那么重要,他也不会了解。他不可能接受的。」

  「那怎么办?」

  「嗯,不知道耶。」

  怎么会演变成这个局面……咦?等等。不会是我的责任吧?因为我放胡立欧鸽子?但是,可没人要他不顾下一个约继续等我呐……我想想,只要有令人接受的理由就可以了吧。

  「快想想他会接受的理由啦!」

  「没用的,我都已经说遇到小学同学了。」

  难道大势已去?

  我抱头苦思时,光彦一点一点吃着咖哩,随着盘中咖哩减少,也越来越有人的样子了。

  「再一碗。」

  「噢,好棒,吃得真快啊,光彦。」

  「是胡立欧太慢了啦。胡立欧,你会投曲球了吗?」

  「曲球!还没耶。结果我还是没学会呐,光彦。」

  胡立欧回答,一径因喜悦而颤抖。不过,我真想制止他每句话后面都加上光彦。这样一来,这孩子不是会越来越像光彦吗?我怎么样都无法认为他是真正的光彦。不,是实际上不可能是。但是,这个来自糠床的少年,为何要装成光彦呢?

  吃完咖哩饭,他们两人要我拿出围巾跟太阳眼镜,接着玩起假面超人的游戏,玩得相当开心,甚至从沙发上跳下来。我担心楼下住户登门抗议,坐立难安。

  天啊,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玩了好一阵子,两人满身大汗,说想洗澡,我打起精神,从袋中拿出今天刚买的内衣裤和睡衣:心中有点兴奋。

  「换衣服喽。」

  「这是什么?」

  光彦指着印在内衣裤上时下播出的卡通人物,深感兴趣似地问道。

  「不知道耶。」

  那是常出现在大街小巷的卡通人物,但我叫不出正确名字。胡立欧说:

  「啊,那是皮卡丘的小智喔,明天正好会播,真期待啊。光彦一定会喜欢喔。」

  他兴奋地解说起皮卡丘,两人一边走进浴室。我全身虚脱跌坐当场。为什么胡立欧会知道呢……啊,因为他有小孩吗……

  对了,我得翻搅糠床了。发了好一会儿呆,突然回神站起,步伐踉舱地往流理台走去。打开下头的柜子,抱出缸,打开盖子,将手伸进去。米糠味依旧扑鼻而来。唉,这种日子要持续到何时呢?我老大不情愿地伸手触碰剩下的一颗蛋,这颗蛋也会孵出什么吧。加世子阿姨说过大概是「六十年一次」。但如果从前进出家里的远房亲戚都是从糠床里跑出来的,那才不是「六十年一次」,根本是年年丰收嘛。

  我试着回想远房亲戚的脸庞,他们的年龄、性别形形色色,才觉得他们待了两、三天,转眼间又不知去到何方……他们去哪了?难道这些人有宿舍?好比糠床故乡协会、糠床同乡互助会……之类的组织。如果真有,即使万一糠床里又跑出什么,马上把他们赶去那里,说不定多少能解决问题。

  就在我半认真思考这些毫无根据的事时,他们俩似乎从浴室出来了。我赶紧把糠床放回原位,收拾餐具。平常独居,家事不觉负担,增加两人份以后,突然辛苦起来。记得曾在电视上看过古早年代的「勇敢妈妈」(注7)式主妇,接纳外人寄住家里时,总是爽朗地笑着说:「多一、两个人做的事都一样,没差。」其实全是谎言。多一个人家事就多一人份,多两个人就多两人份,确实有增加。她们对此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在那笑容之下必定隐藏着极大忍耐,以笑容承担一切,所以人们依赖主妇。说不定,女人只在翻搅糠床时,才表现出真实的一面吧。想到讨厌的人就换上鬼面具:想到喜欢的人,就充满感情地翻搅……

  想到这里,自己都起了鸡皮疙瘩。我最痛恨这种语带怨念的牢骚。正因为讨厌麻烦的家累,才会到这年纪还未婚,一路单身至今。

  「有喝的吗?」

  泡完澡的胡立欧问我。光彦身上穿着我选的睡衣,多可爱啊。他完全像个人了,泡澡之后的肥皂味、红通通的脸颊、朝四面八方乱翘的头发,那惹人怜爱的红润血色触动我心。好好好,等一下哦。

  「苹果汁好吗?还是柳橙汁?」

  「我想喝运动饮料呐。」

  「我要柳橙汁!」

  我不理胡立欧,拿出一个杯子,边把柳橙汁倒进去边说:

  「你该回家喽,胡立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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