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糠床的资质呢。」
阿姨如此祝贺我,然后急忙回家。
糠床的资质,似乎不比抢电车座位的资质有用。尽管如此,被称赞有资质,总比被人家说缺乏来得鼓舞人心。从此以后,上班前、就寝前,都会努力翻搅糠床。小黄瓜和茄子都意外美味。照阿姨建议,把渍菜装进保鲜盒带到公司,午休时间转眼就被一扫而空,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祖先传下的糠床也大人出名,连友人安艺雪江等,也会带小黄瓜来,拜托我帮她们腌渍一晚。
我工作的地方是一间研究室,隶属于一间制造洗洁剂、化妆品等多种商品的化学公司,我负责分析其他公司制品,也就是研究当中含有哪些成分。所以,培养菌类虽说是不同领域,却绝对是一门与之相关的学问。
新公寓离公司近,在可步行通勤的距离内。现在的运动量,反而比坐巴士通勤时多,途中还能顺便绕到商店街购买必需品,生活机能方便得没话说。为了感谢时子阿姨,我为她买了一个小小的、像柜子的全新木制佛坛。其实我早把爸妈的牌位带来了,但老家的佛坛太大,结果被扔掉。所以,虽然新佛坛并非时子阿姨专用,但阿姨跟爸妈交情好(据加世子阿姨所言),这样安排的结果她说不定很欣慰呢。
压根不信灵魂说的我,对于自己最近这一连串举动心生疑惑,宛如「遇见全新自我」。不管一切是否符合科学根据,想必我内在的自我防卫系统,也想借由这些事件之间的关联,为现实中的一切找出答案吧!
我把这个像家具的佛坛摆在衣柜旁,过着早晚敲钵礼拜的生活。同时也持续翻搅糠床。虽说是义务,但负荷也不大重,在这样的状况下,反倒起了安定生活的作用。有了这种想法,我的生活也开始平稳起来。尽管如此,也不到欢天喜地、想高声笑闹的地步。
事实上,自阿姨的葬礼过后,从以前就缠绕着我的、犹如寂寞感无以名状的东西,也突然伴随着阴影愈发具体,让我忧郁不已。但是,阿姨对长大后的我来说,应该是非常遥远的存在。就连阿姨在世时,平时我也不曾想起她。
时子阿姨的死,对我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某天晚上,照例将手伸入糠床底部翻搅时,指尖碰到某种硬物。因为看不到,感觉更令人不快。我屏气凝神触摸,似乎是个椭圆形球状物,类似鸡蛋。因为不想弄脏它,我伸出一向不翻搅糠床的左手接住。取出一看,那是个比普通鸡蛋略小的物体,带着淡淡蓝色,绝对是某种蛋。
是时子阿姨放进去的吗?如果真是如此,已经翻搅一周以上的我,为何从未注意到?难道是因为即使打算均匀翻搅,可手部动作一旦养成规律,或许会产生触不到的死角。不,也不可能。这我敢确定。因为昨晚为了某个理由,我彻底将腌床翻搅了一遍。又或许,我不在家时谁动过了?是近来越来越健忘的我自己吗?
接下来的问题,是该如何处理这颗蛋。要丢吗?一般人会吃掉吧?如果真要吃,也未免腌太久了吧。
就在我仔细观察时,周围突然响起牛蛙鸣叫般的巨大声音。清晰、悠长,仿佛打嗝般的声音……我慌忙把蛋埋进糠床,认为自己是出于本能才这么做。于是,声响也戛然而止。
我不禁放心地叹了一口气。由于过于震惊:心脏也跳得很快。接着我恍然大悟:加世子阿姨说的「糠床在呻吟」,是这么一回事啊?那声响魄力十足,阿姨的厌恶心理,我逐渐能感同身受,胸口像是有火在烧。这就跟理解他人一样,不站在相同立场,很难完全体会。
总而言之就先放着这颗蛋不管。隔天在研究室,我边确认液相层析术的分析值,边若无其事地跟安艺雪江聊起这件事,
「我听说,糠床放个两百年会生蛋喔。」
一旁为下个分析准备试管的雪江,神情平静地说着。
「真的吗?」
「假的。但还真诡异呢。就这样放着不管?」
「不然还能怎么办才好?」
「剖开看看吧?」
糠床会呻吟的事,我没告诉她。即使跟雪江说,剖开不晓得会出现什么可怕的反应,她也无法理解吧。眼前我最在意的就是糠床,直到午休时间,还喋喋不休绕着这个话题打转。
「怎么会是蓝色的?」
「大概被一旁茄子的花青素染色了吧?」
有可能。不过,我想起一件事。
「等一下。糠床里有乳酸发酵,所以是酸性的对吧……这样一来,茄子应该会变红呀!」
「是不是把铁钉之类的东西放进去了?金属跟花青素结合,会产生安定的蓝紫色盐类喔。」
「不,绝对没放。但茄子一直维持原本的颜色耶……」
「那一定是阿姨们之前放了一堆进去啦。」
原来如此啊,我边回答,边伸手去拿咖啡纸杯,此时雪江也开始翻起传阅的邮购目录。她在看童装。雪江几年前结婚,怀孕后请了产假、育婴假,又重回职场。跟单身时代比起来,感兴趣的东西似乎也有些不一样了。
学生时代的友人,现在以单身者居多。常中也有人一直住在大学时住的学生公寓,就要满二十年了。被问起会不会遭人厌恶时,这位朋友却说,房东已把租屋业务全权委托她代为处理,很看重她;还说:我在这里生根了呢。谈话时,我就在她六叠大的房间里,但那铺满一地的毛毯下,说不定其实已经长出整片茂密的白色须状物了呢!我不禁微微发寒地想着。
「这件好可爱。」
看向雪江指着的图片,是一件淡奶油色的连身衣(上面是这样写的),模特儿臀部附近,有像猫熊屁股般毛茸茸的设计。真的很可爱。穿着这种衣服晃来晃去,不知是什么感觉。
「真的耶。」
我下意识回应雪江。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