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为了「胡立欧」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狐仔

  录入:↑我媳妇

  可是,佳子大姐,

  我真的不明白,

  新的生命诞生在这样一个残酷的世界里,

  真的好吗?

  任谁都不知道到底好不好,

  但是呢……瞧,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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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下起一场雷阵雨。穿过闹区中央的河川带来的湿气,直接笼罩住城市,杂沓纷乱的气息、喧嚣、河面垂柳、人群的思绪,以及闪烁其间的霓虹灯光,仿佛全都融成一片,悬浮在半透明的胶囊中。尽管自重重人群身旁经过,不知为何,我无法在他们身上感受到身为一个一个「人」的实感,他们就像河川漂流物一般,从我身边径自漂浮、流逝。说不定从迎面而来的人眼中看过来,面无表情行走的我,才更像一支越漂越远、渐渐消失的五〇〇CC宝特瓶。而我们就是一群擦身而过的空宝特瓶。

  我就身处在这光景的胶囊之中,朝着成为新家的公寓走去。

  几个月前,排行最小的阿姨去世了。她跟我一样未婚,一个人住,担任一般公司职员。虽然住在同一个城镇,却几乎从没往来。过去虽曾有一阵子往来亲密,但从某天开始,也突然断了连络。

  死因是心脏麻痹。阿姨无故不上班还是第一次,同事深觉有异,登门拜访才发现她去世了。据说门没上锁,外面天色还亮,房内却开着灯,阿姨则身穿睡衣倒在地上。

  双亲在我大学时因交通意外同时去世。我并无兄弟姐妹,所以从那时起就没有家人了。正确来说,我们是三人家庭,但不知为何,家中平常有不少人进出。公寓不大,却常有看似远房亲戚的人来串门子。母亲是三姐妹中的长女。

  阿姨的葬礼,选在镇上的现代式殡葬场,就在那栋外观看来像普通市区饭店的建筑物内的一间小房间里举行。「我们家族纳骨的寺庙,光去程就要花上一整天哪,来参加的又几乎都是时子公司的同事,在这里办比较好吧!」如今三姐妹中唯一健在的加世子阿姨,语气俐落地说着,我也丝毫不怀疑地回答:「说的也是呢。」

  这是一场冷清又寂寞的葬礼。

  去世的时子阿姨没那么擅长社交,话虽如此,也来了一位旧友,一路陪我们到火葬场。「小时明明个头小,却有一副硬骨头呐。」听到唯一一位阿姨这么说,这位姓木原的友人,也以果断的声调说:「这骨头很有时子的风格。」这么一提,我依稀想起:阿姨确有她顽固之处。

  我和加世子阿姨一起整理故人公寓,阿姨打开流理台下方橱柜时,突然停下双手,像要做出一番重大宣言似地开口了。

  「这么一来,只能交到你手上了。」

  「什么?」

  我胸中涌起莫名骚动。

  「传家宝。」

  阿姨回答得简单。

  「阿姨说的传家宝,是家传的宝物吗?」

  「是呀!还有别的吗?还是『尽人事而后待好运(注1)』?很抱歉,这传家宝实在算不上是这种好运唷。」

  话虽如此,「传家宝」这三个字,听起来总觉得很慎重其事。

  「我们家有这种东西?」

  「有啊。」

  阿姨回答,声音好似有些不耐烦,接着说:

  「我家上有婆婆;住附近上班的女儿,最近也帮我添第三个孙子了。」

  她的话完全摸不着头绪,我不置可否,静待阿姨说出下文。

  「今年我还接下家长会会长、镇上的自治会干部了。」

  阿姨继续辩解似地说着。

  「其他我还要准备中元节、新年必备的感谢函,探病、婚丧喜庆,新年贺卡,更要送孙子上补习班、接送婆婆去医院看病、到生协(注2)帮忙、负责地方妇女会的宴会,还要邀请孙子的朋友开庆生会。」

  阿姨简直语带怨念,仿佛念经般一一细数,之后又说:

  「有家庭的人,可是很辛苦的噢!」

  阿姨突然换上一张眼圈发黑的憔悴脸庞,面朝向我。

  「阿姨,这跟传家宝有关系吗?」

  「我是说,我没余力思考怎么处理传家宝。」

  「卖掉不就得了?」

  「不能卖啦!」

  「说不定有别人珍惜啊,毕竟是老东西了不是吗?」

  「的确是,这点我可以保证。」

  「那不就结了。」

  「就说卖不掉嘛。因为是糠床(注3)呀!」

  「糠……床?」

  不会是听错了吧?我这么想着,又重新问了一次。

  「嗯,没错,糠床。」

  「您是说,那个,拿来做米糠渍菜的……?」

  「对,还有别种糠床吗?」

  为什么?这种东西哪有可能是传家宝?我睁大眼睛,无言地盯着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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