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突然变成陡坡的甲板上,竟以意想不到的近距离与倒地的雪芙儿视线交会了。吉尔达·雷看着眼前的雪芙儿,眼睛眨也不眨。萨亚雷会答应与莱谬交涉不是为了保住雪芙儿的命,只是想以休兵为饵登上旗舰而已。被三角阵囚禁时,吉尔达·雷觉得如果他能与萨亚雷一起被射杀,那也算好事;但萨亚雷不肯放弃,一边把吉尔达·雷当人肉盾牌,一边伺机找出破除魔法阵的机会。而他万万想不到给萨亚雷机会的人竟是雪芙儿。
「吉尔达……!」
雪芙儿与他四目交缠,金绿色的双眸诉尽了一切。有责备、原谅、伸出援手、乞求等等。吉尔达·雷也很想回应赌上性命前来这里的雪芙儿。他早已有觉悟不会再见面,只能在梦中拥抱碰触的心爱之人就在眼前,他想要抱紧她。可是他察觉到莱谬的杀意,打断了瞬间的重逢。
「吉尔达·雷!」莱谬从前甲板跳下来不断朝他进攻,吉尔达·雷惊险地挡下。波浪形刀身滑过他的刀锷,他从魔剑上感受到些许熟悉的波动,吓了一跳。莱谬挡回他的剑,避开了刺击,跳到他头顶上空,单手拉住绳索摇晃。莱谬贲起的双肩与膨胀结实的手臂,就像包覆了一层肉质的铠甲一样,甚至不会被甲蛇剑柄上倒生的刺棘所伤。他弯曲的背脊就像龙的背部一样,突出许多凹凸不平的瘤刺。那模样让吉尔达·雷想起被凤旅团施下魔咒的寨亚游击队。这肯定是正在与天女作战的魔咒师干的好事。其他士兵们也同样来去自如地跳跃着攻击天女。挡住莱谬以非人的行动砍下的魔剑时,怜悯与自责在吉尔达·雷心中交错,为了对抗百疾,这些人被魔法改变了样貌,这么一来,不只是百疾士兵,连眼前守备兵的生命偏离常轨,也是他的责任了。只因他憎恨施展在都蓝身上的邪术,而造成了这一连串的后果,他责无旁贷。
或许是见吉尔达·雷不断防守,莱谬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在一记空翻之后,莱谬决定胜负的攻击袭来,吉尔达·雷反射性地举剑抵挡。
「住手!莱谬……!」吉尔达·雷在最后一刻移开了剑,避免自己的剑贯穿莱谬胸口。然而,萨亚雷操纵他四肢的咒印使他的动作僵硬,莱谬便看准了这慢半拍的破绽一剑砍来。
甲蛇之剑深深地划过吉尔达·雷的背脊。然而当莱谬的脸上正要扬起胜利的微笑之际,却喷出墨黑的脓血。莱谬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手脚上覆盖的黑色斑纹,绿眼睛抽搐一阵后躺了下去。
天女低头看着莱谬的死状,她身后交叠的士兵们的尸体也同样死状凄惨。吉尔达·雷跪在地上,天女上前伸手按住他,挖掘他背部的伤口。痛楚贯穿了吉尔达·雷,接着他看见倒在甲板一隅挣扎着要起身的雪芙儿。少女从脖子到脸部,全都浮现了灰色的斑纹。吉尔达·雷见状发出了绝望的呻吟。
「你想寻死逃离我的掌控,别白费心机了……」
萨亚雷将咒缚的波动送进吉尔达·雷的灵魂中,也愈合了骑士的伤口,因为他还想继续将吉尔达·雷当成奴隶使唤。吉尔达·雷无法动弹的四肢不住颤抖,拼命地想告诉雪芙儿不要靠近天女。可是,雪芙儿在双手依旧被反绑的状态下,慢慢爬向天女身后。她布满斑纹的手握着长针,刺进天女的膝盖。
「米莉蒂安……!」天女的身体僵硬,跪了下来。雪芙儿攀住她,抓下她额头上的金冠。
瞬间,束缚吉尔达·雷的波动中断了。
「雪芙儿……?」细微的声音响起。在丑陋突出的额头之下,天女瞪大的水蓝双眼中映着雪芙儿的身影。不是用萨亚雷的声音,而是以米莉蒂安的声音呼唤。
「雪芙儿……」
5
帝国军的旗舰终于被百疾军拉下沼泽地了。
「天女大人!」
百疾们此起彼落地大喊,纷纷攀上了舷侧。奎里德与阿札破也混在人群之中。阿札破边跑还边骂道:「可恶!苏贾瓦的帝国军在搞什么鬼!不打算派援军来吗?」
多亏了吉尔达·雷,让两人还能活下来。圣德基尼的三名魔法师成为饵食,让奎里德明白「银色天女」是个怪物般的魔法师。天女让受伤的百疾兵留在主阵内休息,让主要部队潜伏在沼泽地中。如果没有吉尔达·雷的忠告,奎里德二人可能就会留在主阵内成为招来敌军的诱饵了。正因为他们想要离开主阵监视百疾军的动向,才知道天女的目的。
可是,二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终于有所行动的帝国空军落入圈套。就连雪芙儿被吊在半空中时,他们都无能为力。吉尔达·雷同意停战,与天女前往交涉时,二人暗暗祈祷帝国军或许有胜算:然而面对「银色天女」的骇人魔力,没有魔法师的帝国军能有什么作为,说实话二人也不敢抱持太大的期待。
「疾风船一旦被夺,苏贾瓦也完蛋了。在那群百疾起飞前,一定要破坏气囊。」
奎里德与阿札破混在百疾兵里,潜入最先坠落的四艘船里,刺破船舱的气囊。幸好空军似乎也接获了相同的命令,其中两艘在奎里德二人到达之前,害怕被百疾俘虏的空军已经破坏气囊了。
然而奎里德猜中了最坏的结果。旗舰被百疾拉下来了。
「吉尔那家伙,到底对雪芙儿怎么了……!」
见阿札破焦急地咬牙,奎里德冷静地向他分析状况。
「吉尔达·雷没有杀我们,他也不会对雪芙儿见死不救。我们要先不让船起飞才行。」
两人推开涌上旗舰的百疾兵,正打算沿着舷侧开启的炮门爬上船。
周围突然迅速暗了下来,两人抬起头,只见从有着灰色雨云的西方,一道浓烟般的黑云急速上窜后扩散开来。黑云逐渐覆盖整片天空,四周开始响起诡异的风声。满身是沼泽泥泞和雨水的奎里德,背脊窜过一股恶寒。那既不是风声也不是乌云。是一大群黑蜂。
当醉心于攻击行动的百疾兵们终于察觉那诡异的翅膀拍击声时,已经被黑蜂群团团包围了。百疾兵们抓搔着被黑蜂覆盖的脸,大声哀嚎后倒下。奎里德与阿札破在泥地中翻滚,拍走黑蜂。跟他们一样不断挣扎的百疾兵,就在他们眼前一动也不动了。黑蜂从不再动弹的牺牲者身上飞走,包围下一个猎物。蜂群也涌进了旗舰的炮门内,在里面被一片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