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庙宇如今成了花街,妓女们仍然争相学习高贵的教养,咏唱比王族女性还要精彩洗练的诗词,并表演歌曲与舞蹈。其中,屋顶上放置了马头装饰的「马头郭」(这里过去供奉了里沃王族所信仰的重要神明——马神墨奇兹),里面可是聚集了许多让客人甘愿一掷千金的妓女,若没有相当财力,便无法进入里面一探究竟。
此刻,奎里德和一名年轻人双双留在这间「马头郭」内。这名黑发的年轻人上了手铐,遮住双眼,被送进面向圆郭中庭的房间。不过「马头郭」里无论出现什么样的客人,大家都早已见怪不怪。
所以,在除下手铐与眼罩之后,也难怪那名年轻人会瞪大双眼、惊愕地看着四周景物了。他大概没想过以一名俘虏的身分,竟然会被一群天仙美女环绕吧。
「马头郭」虽是富丽堂皇,仍旧充分具备了成为牢狱的条件。圆郭以中庭为中心,用同心圆的方式层层筑起厚实的墙壁。每个圆与圆之间仔细地分隔出许多房间,随着五层高的阶梯穿梭其中,连接房间的通道也像迷宫般复杂。出入口只有一个,位于最外层的坚固墙壁的某处,如果想要从中庭来到出口,就得左弯右拐、上楼下楼绕个不停,就算是长时间待在这里的妓女或酒客,也很难记得正确的路线。传言中这么迂回的通道是为了防止妓女逃脱,但事实上那是过去做为城堡抵御外敌入侵的手段的遗迹,现在则能够用以避免想要进来白吃白喝的寻芳客溜走。马头郭内的人们绝不会放任恩客独处,因为,如果任他们随意离开房间,他们可能误闯有其他恩客正在享乐的房间,甚至还可能闯入陌生的酒席、被人给轰出去。因此,每个恩客在进入马头郭以后,就当作自己迷失在这个温柔乡里,任由里面的人带路了。
奎里德放任年轻人自由享乐,自己则更放浪不羁地每日在酒席中通宵达旦。
年轻人名叫吉尔·欧塔斯,从口音可以知道他不是里沃人,也能从他的体格判断出是个武人。其实这并不奇怪,毕竟花街内有半数客人都是里沃帝国的属国出身,其中也大半都是里沃士兵。刚被带来这里时,年轻人一身猎人打扮,体格瘦削,但妓女们早已学会不以貌取人。尽管奎里德在卡撒拉已是个很有名的欢场浪子,仍然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分,因此大家也只当奎里德带来的青年是个性情有点古怪的家伙而已。
吉尔·欧塔斯最初几晚总是被带到奎里德的酒宴上,一语不发地喝着酒。妓女们都暗暗赞赏他的男子气概,争相邀他成为自己的入幕之宾,但他推说旅途劳累且大病初愈,想要单独休息。
见惯了好色缠人的寻芳客,妓女们反而因此更喜爱这名年轻人,甚至还用抽签的方式决定年轻人留宿在每个人房间的顺序,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每天吃着「马头郭」的厨师提供的山珍海味,睡在柔软的丝绢被衾里,年轻人逐渐恢复了健康。
看着年轻人在中庭挥舞着木棒的身影,奎里德询问与他交情匪浅的花魁娜玛妲:
「有没有人跟我朋友好上了呢?」
娜玛妲用那双王公贵族捧着千金争相取悦的如丝媚眼,一边看着中庭里那名青年挥汗如雨的身影,偏过头想了想。娜玛妲身为「马头郭」地位最高的花魁,其美貌、教养、态度在在受到同辈的尊敬,也是妓女们谈心的好对象,因此对整座郭内的事了若指掌。
吉尔·欧塔斯仍旧按照抽签的顺序往来于妓女们的房间。尽管有时年轻人略带愁容的脸庞,清澈如泉水的蓝色眼眸,让一些妓女忍不住为他倾心,但他却绝不停留在同一个地方。这行为看起来虽然像个会惹女人哭的浪荡子,她们却都无法恨他。他洁身自爱,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因此即便是长袖善舞又彼此竞争的妓女们,面对他时的举止也不由得变成了朴素的少女。
每个晚上,那名年轻人就躺在罩着凌乱蚊帐的床上,让偎在他身边的妓女整夜咏唱诗歌,或是为他讲违故事。到了天亮,彻夜不眠的妓女们纷纷进入梦乡。而当这些妓女再度睁开双眼时,年轻男人已经不在自己床上了。
年轻人遍览城郭内的书籍读物,向妓女们学习里沃的语言与习俗,来去于各个房间之内,直到他可以不靠任何人引导顺利前往指定的妓女房间。这时,吉尔·欧塔斯已经摸透「马头郭」了。
然后,在某个新月如勾的夜晚,他留下已经入睡的枕边人,悄悄地离开了房间。他脱下妓女们送给他的丝绢外衣,换成与来时相同的猎人打扮。重新锻链过的双腿小心翼翼不发出脚步声,穿过迷宫般的房间与阶梯,终于来到城郭的大门玄关处。
但奎里德·曼斯顿却跟他同样一身出门旅行的打扮,站在那里等着他。
「我就认为你差不多今晚打算要逃了,吉尔达·雷。别担心,你的帐我都替你付清了。」
听见奎里德不慌不忙的说话声,年轻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你又想把我关在哪里?」
「这个嘛,既然你对酒跟女人都没兴趣,那接下来就只有上战场了。」
奎里德推开了城郭的大门,只见一队身穿铠甲的骑兵,正在门外迎接他们。
4
雪芙儿的旅程开始时平静无波,但当伊斯施在她身上的咒文消失后,一切就开始变得不太对劲。
当时在港口看见雪芙儿与伊斯谈话的那名剪票员,开始来向雪芙儿搭话了。尽管这名体格壮硕的中年水手长威风八面地帮雪芙儿赶走不少年轻水手,但他实在很像雪芙儿最不擅长应付的尤古伯父。水手长的名字叫贾德(意指鞭子),而他也人如其名,经常鞭打工作迟缓的水手,因此人人都惧怕他。不过,贾德面对乘客时倒是能放低身段。尤其面对一等船舱的富有乘客时,他总是表现得和蔼可亲,吝于将获得小费的机会让给其他水手。
虽然雪芙儿住的是三等舱大通铺,但因为里面拥挤烦闷,所以她除了睡觉的时间之外,几乎都跑到甲板上去吹风。随着船只逐渐南下,气温慢慢升高,就算待在外面也很舒适。然而,最重要的原因,还是长时间相处在同一个船舱的乘客们,开始过问彼此的事,假扮成男孩的雪芙儿想尽量避开那样的场合。
船上的乘客几乎都是男性,当然其中也有商人的妻子,或是一等舱携家带眷的乘客家中的年轻女儿,但毕竟都在少数。这些女眷眼中的雪芙儿是个男孩,并不会特地来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