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破晓之书 第一章 水神的化身

会忿恨地来回瞪视雪芙儿与聘特。雪芙儿现在再度承受了那样的视线,不禁吓得缩起脖子。

  雪芙儿向来不擅长应付魁梧自负的伯父,如果惹得他不高兴,如雷的吼声就会立即劈头而下;万一忤逆了他,之后更是有苦头吃。与职司尤古作对,等于在村里自断生路,所以无论是健壮的工匠还是他们的孩子,在伯父面前都小心翼翼,连大气也不敢吭一声。如今身为职司的伯父竟不如他弟弟聘特与其女儿雪芙儿般受到瞩目,这更是前所未有的事。

  「既然是雪芙儿,搞不好一到了国王与王子面前,就吓得哭出来了呢。您记得吗,就像她在周岁酒宴那时一样。」

  在雪芙儿身后送上茶水的母亲奇拉娜,将从以前到现在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的笑话再拿出来说,总算逗得尤古伯父与雪芙儿的堂兄弟们哈哈大笑。

  奇拉娜指的是雪芙儿一岁时的趣谈,当时在庆祝仪式上背着周岁酒壶的雪芙儿,就在列席而坐的家族成员众目睽睽之下大哭大叫,还尿湿了裤子。而一族的笑柄、累赘等称号,从那时开始便如影随形地跟着雪芙儿。

  「说得也是。雪芙儿,算我拜托你,千万别做出让阿尔各家蒙羞的举止啊!」

  因伯父心情好转而松了一口气的雪芙儿,面无表情地递上了碗。母亲还在一旁加油添醋地说道:「哎唷,你真是不得人疼的孩子呢。你这样子,梅比多尔杜殿下也不会觉得受到祝福啊。聘特,还是给她做套上得了台面的衣服比较好吧。」

  「哟,是不是想让殿下喜欢上她呀?」

  听见伯母的挖苦,母亲赶忙回答:「您说笑了,大嫂。我只是想说为了村子的名誉,让她看上去稍微有点面子嘛。」

  「顺便还可以做一笔你娘家的生意吧?」

  让父亲这么一说,母亲的脸色便沉了下来。母亲的娘家,在多姆奥伊的都城经营裁缝店。在城市长大的母亲对阿尔各村而言,是少数从村外嫁过来的媳妇,在村里的女性中显得独特而高雅。也因此跟伯母不太处得来,还常常被父亲抱怨服装太过奢华。但母亲也不甘示弱,嫌弃父亲与伯父家族的粗鄙,私下瞧不起他们。

  「可是啊,既然要晋见国王跟王子殿下,这副德行……」

  「我才不要新衣服!」

  无法忍受继续让人说长道短,雪芙儿斩钉截铁说完这句话后,便走出了锻冶场。

  「少骗人了,你明明就高兴得要命,装模作样!」

  优思嘉似乎一直在井边竖耳倾听着这一切,跟优思嘉交情好的女孩们则一边汲水一边附和着优思嘉。雪芙儿本想无视她们走开,优思嘉却将脚边的水桶踢到她面前。

  「锅子也都你一个人洗吧。」

  「为什么?」

  「你有新衣服可穿,当然要洗锅子。」

  「我都说不要新衣服了!」

  雪芙儿虽然喃喃抱怨,但明白事已至此,她说再多也没有用。她低头看着水桶,只见里面不只有锻冶场的餐具,还有那些女孩们从家里带出来待洗的脏器具。

  雪芙儿抬起头来打算抗议,优思嘉与女孩们就笑着抢先说道:

  「帮我们洗一洗吧,谢谢喽,雪~芙儿~~」

  女孩们正将鬃刷当成球一样互扔玩闹,井边只剩下腐烂残破的旧鬃刷,用那种东西是洗不了锅子的,非得先做一把新的鬃刷才行。如果去讨芦苇束当材料来做鬃刷,肯定会挨伯母一顿好骂,说她不爱惜物品、奢侈、跟母亲一模一样什么的,接下来母亲就会责怪雪芙儿害她被说闲话。

  雪芙儿火大地将旧刷子扔得远远的,想着干脆将别人家的盘子也一起丢过去算了。但一旦她真的这么做,接下来肯定会遭到接连半年的恶意刁难。

  她九岁时在村庄庆典上就是如此:拼字比赛时,雪芙儿击败了所有年长的小孩,向来被认为是个爱哭鬼、跟屁虫的雪芙儿,突然就被众人指责说她跩起来了,于是村里的女孩们都不再跟她说话。因为当时跟雪芙儿一直竞争到最后关头的,就是那些女孩的领袖。

  优思嘉当年也是那个领袖的跟班,所以别说要帮雪芙儿讲话了,她甚至率先排挤雪芙儿。尽管如此,雪芙儿跟男孩们的交情也并没有比较好。现在回想起来她也觉得自己很没用,因为她是个被捉弄一下就会哭的小孩,所以男孩们只会嫌她麻烦累赘。毕竟她的堂兄弟跟姊姊,都有些像尤古伯父,嗓门既大做事也粗鲁。

  在被排挤那件事发生之前,雪芙儿就算老是被他们捉弄到哭,总还是会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团团转,想成为他们的伙伴,但之后她就完全放弃了。现在优思嘉变成她们的领袖,每每有事一定一群人凑在一起取笑雪芙儿。雪芙儿虽然尽可能地装作没有感觉,但似乎因此更让优思嘉感到焦躁不满。

  「雪芙儿觉得自己很特别呢。就是因为你自以为拼字比大家都厉害,自以为了不起,才会被大家讨厌啦。」

  因为老被姊姊这么指责,即使雪芙儿想辩驳事实并非如此,也没人肯相信她。就连小一点的孩子跟她说话,都会被当成是讨厌鬼的同伴而受到孤立。当年雪芙儿实在太过凄惨,以致于隔年村里的拼字比赛她就没有参加。那一年换了那些女孩的领袖获胜,奇妙的是,这时可没人去嫉妒那个女孩了。

  雪芙儿觉得这真是没道理。她会记得那么多拼字,还不是因为其他人不让她一起玩,却又因为太过擅长拼字与背诵这类的一人游戏,而变得更加孤单。她的玩伴向来只有自己一个人,难道不能觉得自己很与众不同吗?难道优思嘉跟其他女孩就不会认为自己是最重要的吗?雪芙儿总是这么想着。

  雪芙儿刷洗着桶子里面的器皿,想着自己是不是未来一辈子都得这么继续过下去,而这个一成不变的问题自己不知道想过几百遍了。尽管如此,当她将所有东西洗好、整理好后,整个人还是神清气爽了起来。毕竟再怎么说,她都是生平第一次离开村子,出远门到首都去的兴奋之情悸动着雪芙儿的胸口。让她觉得从现在到生日庆典之前,无论怎么受到欺负,都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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