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愿意支持自己,在背后推自己一把。但就是因为和自己扯上关系,她的个展才会遭志鹰破坏殆尽。一路以来的心血,寄托在个展上的期望,不过一个晚上就成了破碎的纸片。兔毛成应该也心痛得宛如全身遭到撕裂吧。
同时,她或许也恨不得把自己撕成碎片吧。此时如果碰上兔毛成,她必定会燃起熊熊怒火,露出憎恶的一面,大骂自己一顿。兔田害怕这种事情发生。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讨厌他,他也不在意,但若是兔毛成也对他露出鄙夷的神色,他就怎么也无法忍受。她对自己是那么亲切——光是想像被自己尊敬不已的兔毛成痛骂就叫他心碎……
所以他不可能到学校。
遑论要他带着罪恶感上台表演。
(……兔毛成学姊现在在做什么呢?)
校庆第一天结束了。发生了那种事情,她当然不可能过个快乐的校庆。在欢乐的人群中,应该只有兔毛成一个人在生气、哭泣,或是口吐怨言……
他怕见到她,但又在意她的情形。
他抬起沉重的头,拿出手机,打开从昨天一直关到现在的电源。结果不出他所料,手机一打开就涌人数十封简讯。寄件者毫不意外就是那些人,只有兔毛成他们会寄简讯给没有朋友的兔田。他打开收件匣,发现兔毛成、小菊、阿金、乃香的名字全在上头。这些简讯里写的肯定都是愤怒与怨怼的话语。
兔田咽了一口口水,冷汗直渗出额头,放在手机按键上的大拇指不住发颤。
他其实不想看这些简讯,但又想知道兔毛成现在的样子,于是下定决心,战战兢兢地打开兔毛成在十分钟前刚寄来的简讯……然后,他皱起了眉头。
主旨:我累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他摸不清头绪,决定先阅读简讯内容再说,可是出现在画面上的不是文字,而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出现的是学校屋顶上的风景,只是那绝非一张会让人认为景色优美的照片。疑似是兔毛成的拖鞋摆在屋顶边缘,照片里呈现出从那里往下俯瞰一楼的角度。换言之,这张照片取的是正准备从屋顶跳下的人的视线。
他看着照片,又看了看简讯主旨,忍不住浑身颤栗。他非常明白兔毛成这封简讯的意思。
(兔毛成学姊该不会打算跳楼吧!)
他半信半疑,但还是连忙打了通电话给兔毛成,只是她没接手机。手机响个不停,对方却没有接的意思。
他的心脏狂跳,血气尽失。
尽管不想相信,但他知道兔毛成确实有足够的动机跳楼。兔毛成瘫坐在破碎作品中的身影一浮上脑海,他马上换好制服,跌跌撞撞地走出家门,骑上脚踏车。
他没有闲工夫在意红绿灯,一路按着响铃驱赶行人,往学校的方向疾驰。
校庆第一天早已结束,不过,还是有学生为了准备明天的活动留在学校。校园因此仍是热闹非凡,充满活力。
兔田一从后门进到学校,就急忙把脚踏车抛在一旁,冲进校内。他不管与多少人擦撞,遭多少人怒骂,依然全神贯注地冲上校舍楼梯。
别跳!别跳!别跳——!
兔田在心中死命呐喊,用身体撞开门,冲进屋顶。
再等我一下!不要跳下去——!
「兔毛成学姊!」
兔田的声音接近惨叫——他像是要追上去拉住兔毛成的凄厉叫声在屋顶上回响。
「喏?看吧,他来了。」
「……咦?」
兔田当场愣在原地。
他原以为会看见兔毛成即将从屋顶上跳下的惊险一幕,甚至还想过自己可能会只看到一双拖鞋整齐地摆在屋顶上。
此时映入兔田眼帘的,却是与危险无缘的祥和场景。兔毛成不只没跳楼,还与三位老友坐成一圈,围着炒面、热狗、章鱼烧、可丽饼等各种食物,散发出悠闲自在的气氛。
在兔毛成发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声后,兔田这才终于发现自己上当,当场全身瘫软,跪倒在地。
「原、原来是耍着我蜕吗,真是的……害我担心死了。」
一从紧张中解脱,他的嘴里只发得出哽咽声。他是真心感到恐惧,真心在为她担忧。这个人真是太乱来,做出这种事情实在太恶劣了。
「哈哈哈,抱歉抱歉。因为不这么做,你不会出现嘛。」
兔毛成拍了拍屁股,站起身,缓慢走到兔田身边,屈膝蹲在跪下的兔田面前。
她要来定我的罪了,兔田僵直了身子。但是两眼直盯着兔田的兔毛成没有骂他,也没有责怪他,只是露出安详的微笑。
「而且我也很担心啊。你一直没连络,我还怕你出事了呢。」
他还以为会被大骂一顿,迎接他的却是一个清澈的微笑,令他不由得惊慌失措。
「……兔毛成学姊,你不气我吗?」
「为什么我要对你生气呢?」
「因为都是我害得学姊的个展被毁……」
「你在说什么啊,那件事不管怎么想都是志鹰的错吧。你这就叫做加害妄想。」
兔毛成把话说得斩钉截铁,扫去了兔田心中的罪恶感。她的话中听不出虚假或敷衍,字字真心。她不气、不憎恶也不恨兔田。
一了解到这一点,他彷佛得到救赎,全身力气瞬间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