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学妹的肩膀垂了下来。
我知道我说的话很残忍。
但尽管如此我还是有必须要说的话。
「你自己去见你妈」
学妹无力地摇了摇头。
「可以的话我就那么做了。但是我没有见妈妈的资格」
「见亲妈还需要资格?」
「——因为是我的错」
在行驶中的车内,学妹开始讲起了她的过去。
「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爸和我妈离婚了」
「……」
「回到函馆老家的母亲,很担心留在东京的我,就经常和我联系。每隔半年就会大老远地赶来看我。我当时还是个孩子,感到孤独的我高兴得不行。但我爸和他的再婚对象对此并不高兴。他们说,『今后要咱们三个人结成新的家庭』『所以,忘掉你以前的妈妈吧』。我觉得我爸很可怜。尽管他在医院里看上去很了不起,但实际上他是一个受到家族谴责的弱者。他是一个不幸的人,因为他的孩子不是一个可以当继承人的男性。所以我爸常常这么说,“我要和新的妻子建立圆满的家庭,这次一定要生个男孩子”。所以呢……」
说到这里的学妹声音哽咽了起来。
「所以我对妈妈这么说了。『请不要再来见面了』『我会和爸爸在东京努力过下去的。妈妈也请在函馆过得幸福』。听我这么说的妈妈笑了。她用像是在哭的表情笑了。她说,『这样啊』。她说,『彩璃真的很努力呢』『妈妈也必须要努力了呢』——这是我和妈妈最后一次交谈时的对话。是我把妈妈推开的。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见她的资格了」
一阵抽泣声之后,学妹从背包里取出纸巾。我假装没有注意到,集中注意力在驾驶之上。
「我明白情况了。但果然我还是不能接受」
「……」
「你的重点是你很害怕吧?」
学妹的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
「你其实很想见面,但你在害怕对吧?你只是没有鼓起勇气对吧?」
「……请不要这么随意地挑衅我」
「你明明总是一副装腔作势,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样子。却在关键的时候因为害怕而逃跑。真是没出息——」
「多管闲事!」
坐在副驾驶的学妹冲着我喊道。
「学长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靠不住,敷衍了事,任意妄为,不开窍」
「我知道的」
「你不知道!」
她银色的头发在剧烈地摇动着。因为我在开车所以不能转过去看她。但在我的记忆之中,学妹她还是第一次将感情表露到了这种地步。
「真的最讨厌你了」
学妹又抽了抽鼻子。
「一看到学长,我就心烦意乱。会在心里吵着问自己这样就好了吗。我开始认为被家里的事情所束缚的自己是个很渺小很无趣的人。为什么要在高三的时候去考驾照?为什么要去夏日旅行?为什么,普通就不行?陈腐点、凡庸点、普通点有什么不好。那样子有什么不行吗?」
快到十字路口的时候,红绿灯变成了黄色。我减速在停止线之前停了下来。人行道上挤满了人。和喧嚣的夜晚街道不同,车内相当安静。一群醉醺醺的大学生肩并肩地唱着歌从前面走过。
「今年四月的时候,我的父亲去世了」
学妹屏住了呼吸。
我一边看着红灯一边说道。
「那是一个春寒料峭的早晨。我爸在吃早饭的时候说『背好痛』,然后又说『现在下巴好痛』。尽管如此还是想要开始店里的工作的他,在穿工作服的袖子的时候摔倒了。我爸被救护车迅速接走做了手术,但还是没能来得及。好像是叫主动脉解离(注:主动脉解离是临床上常见的一种极为凶险的一类急重症,约为百分之三十三的在二十四小时内就会死亡,百分之五十以内的在四十八小时内死亡,百分之八十以内的在一周内就会死亡)什么的。我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父亲他就在我们一家人面前轻易地离去了」
我淡淡地这么说道。
就像是在确认至今为止发生的事情一般。
「我爸总是像口头禅一般地这么说。“世事难料,人连有没有将来都不会知道”。“要活在当下”。“要像还有未尽之事一般地竭尽全力活在当下,要努力让自己即使今天是生命的最后一天,也能笑着死去”。我爸就是那么生活的。所以我想他去世的时候一定很满足」
或许那只是我的愿望。
但是我希望是那样……。
「虽然他是个吊儿郎当的人,虽然他总是说让我不要学她,但他说的话我还是继承了下来。所以我要现在去旅行。不是有朝一日,而是要『现在』去」
我转向学妹。
「你没有吗?未尽之事」
「……」
「你要就这样永远不和你的妈妈见面吗?」
学妹僵住了一会儿。她的嘴唇没有在动的迹象。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
——我很想问问她的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