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到去年夏天的彩璃的思绪回到了眼下的浴室。
「……哈啊……」
我看着浴室天花板上的晶莹露珠,将它们与那个夏天的夜空重叠。
那些自由自在舒展开来的星座们。
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觉得星星是那么的美。
从未知道冷漠的自己居然还有如此的感性。
——真是的。
要是那天就那么结束的话,就会以夏夜命运般的相遇,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这样结局了的。
但实际上在那之后遭了不少罪。
警察认真地追赶着他俩,甚至都呼叫来了警车支援。彩璃和他在警笛声、灯光照射以及「站住!」的怒吼声中四处逃窜,最终连自己跑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了。而通过今天的兜风再次确认了一点,他果然是个路痴。
但最终总算还是抵达了通往车站的大路上。
就在一步都走不动、已经无处可逃的时候——他向着车站的方向推了下彩璃的后背,说道。
「就此别过了,初中生!」
「呼。等。等下,名」
「有缘千里来相会!Adiós!(注:西班牙语,再见)」
然后他就沿着来时的路跑了回去。
现在想来,大约他那是在「我来吸引注意力你快跑」吧。虽然多亏如此彩璃得以逃脱,但她心里还是有很多话要说。
(Adiós!是什么啊!)
有时间耍帅,把名字告诉我又怎么了。
我也没告诉他我自己的名字。
那时候也一直戴着假发。
即就是说,在他的记忆里,那天晚上的初中生到现在还是个「头发像鸟巢一样土气的女孩子」……真的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好羞耻,都到了想死的地步。要是人生可以重来,彩璃想要回归的时间点有三个。其中一个就是那天晚上。想在他面前摘掉假发,想好好地报上名字。不过在那之前想要去洗手间先整理一下仪容。
不管怎么说——。
以那个夜晚为界限,彩璃改变了。
她听从了他的建议,决定试着和父亲正面谈一谈。
试着不被父亲的发言激怒,而是试着尽量冷静地,像是解开缠在一起的线一般地,努力和他进行对话。
但结果是一样的。
父亲还是经常不高兴,还是经常将不高兴的情绪发泄给彩璃。说到底父亲不高兴的原因是他和再婚对象过得不顺利。只要这一点不被改善,父亲是不会改变的。而且,在彩璃看来,怕是也没有什么改善的希望了。
但彩璃并没有气馁。
要是在这里再次自暴自弃的话,有朝一日和他再会的时候不就不能骄傲地说「我也成长了哦」吗。
给父亲说什么都没用,他都不会改变。
那就——改变自己好了。
彩璃这样想。
首先彩璃要确保自己成为一个完完全全的优等生。虽然迄今为止自己的成绩和生活态度已经表现得足够好了,但彩璃对此精益求精。彩璃就读的是一所全是富家子弟的名门私立初中,而她在那里面也是佼佼者。不仅当选成为学生会长,成绩也是高居榜首。
还有一点需要注意的是,时刻保持「冷静透彻」这件事。对父亲不讲理的说话方式和再婚对象的不快言辞不再作出反应。而是始终冷淡地对待。彩璃在阅读了心理学、正念(注:佛教冥想概念,在欧美从1970年代开始作为应对压力的技术开始普及)、坐禅以及冥想的书之后付诸实践,努力使得自己可以随时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其成果表现在了言辞上。
除了面对极少一部分挚友之外,彩璃开始使用「敬语」说话了。如果时常努力用敬语的话,就可以减少自己的言语变得粗暴或者情绪变得激动的情形。努力和父亲划清界限的结果就是这样。周围人说自己「像是变了个人」。被人说「虽然很有礼貌,但是感觉变得冷淡了」的经历也有过。彩璃做得就是如此彻底。
就这样,他所言的「偏离季节的雪女」就诞生了。
夏末秋至,到了长池公园的树木开始染上鲜艳的颜色之时,彩璃几乎不再和父亲争吵了。大约父亲他也对女儿的变化有些什么想法吧。又或者只是因为忙于在新宿开业的新医院的准备工作,完全顾不上那些事情而已。
唯一像样的对话,就只有关于即将升入的高中那件事了。
「我不要去私立」
「我想去都立的南城高中」
彩璃的成绩足以轻松考上任何名门高中。虽然父亲有些起疑,但彩璃靠「南城在都立里面算顶尖的」「离家很近不用浪费时间在上学路上」等理由说服了他。以大学的时候去上父亲所说的医学部·参加专门应对医学部入学考试的补习班为条件,父亲在考试申请表的监护人一栏上盖了章。「商谈」以双方WINWIN的形式达成了一致。
别人大概会说这是一对冷漠的父女吧。
但彩璃觉得这样也好。能取得认可就够了。比这种情况更糟糕的家庭多的是。在经济方面没有困难的自己可以算是幸运的一类。
比起那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