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卷全

>   蓉子面无表情,逐一换着染媒液,染着线卷。

  等一切工作结束,已经是傍晚了。蓉子回到自己房间稍作休息。

  正当全部工作结束时,竟突然下起雨来。

  与希子拿着珐琅小锅热牛奶,因为天冷,所以特意热得比平常久一点,然后再倒进陶制的马克杯。才轻轻吸一小口,牛奶的薄膜就黏在上唇,感觉好像把剥落的皮肤吃回去似的。虽然不至于讨厌这薄膜,但也不是特别喜欢,只是感觉很奇怪。那薄膜黏到嘴里时,过去的记忆就立刻鲜明地复苏:「……啊,就是这种触感。」不过也只是这样而已。平常的话,意识就会立刻跳到别的事物上。

  然而,与希子心想,自己应该会记住今天的这种感触吧。牛奶过热,其中的蛋白质就会呈现成肉眼可见、皮肤也接触得到的形式。

  骤雨停了。

  到马路上一看,到处冷飕飕地飘着不知是雾还是雨残留的气息,骑着自行车正要赶回家的男子呼着白色的气息打眼前经过。

  微白的光朦胧地照亮整条街。

  看来距离日落还有一小段时间。

  玛格丽特和纪久有点尴尬地并肩从亮光的那一边走回来。

  「在公车上碰到的。」

  纪久只说了这一句就率先进屋了。

  「纪久好像不喜欢我哦,是因为我现在这个样子吧?」

  玛格丽特指指肚子,神情落寞地问与希子,与希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里太冷了,进去吧。」

  与希子只说了这句,便环住玛格丽特的肩膀,和她一同走进玄关。

  以前大家一直认为,纪久织布的声音能够和缓地系住众人的心,如今听起来却宛如病人的呻吟;那声音时而猛烈撞击,时而仿佛永不止歇地重复。每次家里一响起那声音,就叫人感到悲伤苦恼而郁闷难当。

  刚开始大家都还默默忍耐着,但日子一久,大家就有意见了。

  只要纪久一出去,大家就松一口气。与希子说:

  「虽然我能够了解,不过……我真的快抓狂了。」

  玛格丽特这方则对蓉子嘀咕:一定是自己怀孕的事与纪久的伦理观念不合,或是可能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但不管为了哪桩,反正自己也不能怎么样。

  「对喔,谁也没办法说什么呀。」

  因为纪久要蓉子和与希子别告诉玛格丽特事实真相,加上玛格丽特又大腹便便,这种时候当然提不起劲说那种事。

  纪久甚至还拉上纸门,似乎也不希望她们看见自己织布的样子。与希子自言自语道:

  「好像白鹤报恩的女主角喔。」

  「上次打扫的时候看到纪久的织布机,上面的经线绷得紧紧的……好像弹得出声音,简直就像三味线或古琴似的。那样子,机与杼都会痛吧……」

  「就连踩踏板的声音都很吓人喔。」

  与希子和蓉子都忍不住叹息。

  纪久刚开始知道那件事的时候:心里只觉得「啊,是这样吗」,难怪他们两人经常见面,这样的发展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更何况自己和神崎也有点日渐疏远。或许是因为自己太热衷于神崎转给自己的撰稿工作了,不过其实在那之前就已经和他有点情绪上的摩擦了。

  所以在楼下听她们说起这件事时,还以为这事对自己没那么大影响,上了楼梯才开始觉得有点怪。

  进到房间关上门,感觉就益发地怪了。

  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试着坐下,却不知为什么又站了起来,试着站一下,但也只是紧握双手,什么事也做不成,于是又坐下,一会儿又站起来。整个晚上就是一直如此反复,直到累垮了为止。

  黎明将近,迷迷糊糊的时候,她感觉在宛如地底的某个暗处,似乎有某种东西正弯身望着自己。

  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决定非织出沉在壶底般的幽暗不可。

  至少活动手脚织布的时候还稍微轻松一点,可以什么都不想。

  神崎当时舍弃自己而选择玛格丽特,就是这一点让自己苦恼;而自己只为了这一点就苦恼不已的事实,又让纪久更加苦恼。

  但真的只是为了这一点吗?

  静静不动的话,幽暗深处的盖子会松开,宛如凝着黑血的内脏般的东西就会被顺溜地吸出来。

  纪久的心因周遭情况而形塑为嫉妒,这她自己也察觉到了,但其实这次的事情只是这盖子打开的一个契机而已;为此纪久忍不住想:似乎有某种意志从中操纵。

  盖子下面遥远的深处,熊熊燃烧着熔炉般的业火。不想掉入其中的无数脏器拼命地寻找出口,努力做着绝望的挣扎。盖子一旦打开,后果就不可收拾了,那是地狱。

  因此纪久拼命不让盖子松脱。

  明明自己应该没有这种经验,为什么会知道那地狱的事情呢?甚至早已十分熟悉,没错,几乎接近怀念了。

  一定是在某个前世对那地狱产生的亲切感作祟,希望打开那盖子。另一方面,必定熟知那地狱的强烈自我嫌恶感,又不希望打开那个盖子。

  然而又有某种东西不偏袒任何一方,只是静静窥伺这场天人交战将如何收场。

  纪久操作着梭子来回,同时和与希子一样,把自己和白鹤报恩的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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