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就像在找东西的孩子。但那只是一瞬间,等他一认出与希子她们,就立刻堆起笑脸,明明还年轻,但笑起来满脸都是皱纹。蓉子她们老是听与希子说这就是他的优点,蓉子也觉得这笑容果真魅力十足。
竹田飞快地浏览挂在一楼的画,甚至有点依依不舍地盯着那些画,一边踏上阶梯,然后才狠下心似地一步跳两阶冲上二楼。
「不好意思,专程叫你来。」
蓉子先低头致歉。
「不,反正我刚好有空,而且我也喜欢这里,虽然一直不知道这是蓉子父亲开的。」
「还是快点进入正题吧……」
蓉子接着便语塞,完全说不出话来。该从哪儿说起呢?她不知如何是好,于是望向与希子,以眼神拜托她:「还是麻烦你吧。」「咦?我吗?」与希子一脸为难,但随即下定决心似地将一连串事情和盘托出:
「事情是这样的……」
她一边说的同时忍不住讨厌起自己,因为这话题令人觉得俗气,显得自己很八卦。
——这情节在国中生的日记等当中经常出现。我们现在是扮演爱管闲事的鸡婆好友吗?
「我们不希望纪久或玛格丽特之中任何一人受伤,因为大家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呀。」
这是自己真实的心声,但听起来大概很幼稚吧。与希子说着的同时却觉得受不了自己。连说出口的自己都受不了了,竹田一定更反感吧,所以方才一直不敢正视竹田,只是看着自己的手低头猛说,现在才鼓起勇气直视竹田。
竹田似乎正认真思考。
对方至少看起来认真听进去了。与希子稍微受到鼓励,露出征询的眼神说:
「神崎究竟在想什么?你听他提过吗?」
说着关切地凑过身子。有趣的是,蓉子也下意识地露出相同的眼神,并摆出相同的姿势。竹田突然发现,两人的样子就像拼命等待对方反应的双胞胎小狗,不觉莞尔,接着思索着用词,缓缓说道:
「我不希望说出会引起误解的话,不过以神崎的个性,不大会拘泥于那种事。嗯……该怎么说呢?」
竹田把目光转往楼下,又说:
「让我们假设有位精神上非常不稳定的人。那人过去累积的历史区块中,突然有一部分即将崩离、摇摇欲坠,这份动摇影响了这个人的整个人生。神崎拥有认出这种人的本能,于是他会义无反顾地撑起正逐渐崩离的区块。这么一来,从未被人如此相待的那个人便会感到迷惘。麻烦的是,神崎遇到这种人,就像小孩子看到罐子就忍不住想踢似地,忍不住撩拨那个区块。只要是有问题的,或者过去曾受过伤的人,不论是男是女,即使不是人,比方说其他国家的文化或历史,他都忍不住要接近,因为这或许就是他的人生态度。」
与希子虽然一头雾水,还是问:
「不过,哪有人没受过伤呀?也很少没问题的人吧?」
「的确是这样没错,但和他有关系的人都拥有一种独特的阴影。这我也无法解释得很清楚……虽然我没直接听他提过纪久或玛格丽特,不过我认为他完全没有脚踏两条船的意思,这只是他个人特质导致的必然结果。」
意思大概是,他对纪久和玛格丽特都是在当下真诚相待,不拘泥于那种事吧。蓉子和与希子想到两人的心情,胸口就忍不住一阵刺痛,但内心某处又似乎有点可以理解。
竹田伸了个大懒腰,说:
「不过我倒是觉得,即使不在一旁担心东担心西,船到桥头也会自然直。」
说着又皱着脸笑了。不可思议的是,与希子和蓉子的心情竟也因此轻松了起来,彼此对望时也注意到对方脸色变得开朗多了。竹田又说:
「对了。」
说着站起来由挑高空间往下俯瞰说:
「你们不觉得这里挂张挂毯会生色不少吗?」
除了操心玛格丽特她们的事情之外,其实,与希子从进到这个画廊的瞬间开始,便将这里视作自己作品的展示会场,冷静地观察,而她也隐约如此感觉。
她忍不住双眼发光地点头说:
「嗯,你也这么觉得呀?」
与希子知道,纪久除了平常要交的作品之外,每天就像写日记般,用蓉子染的丝线一点一点地织着捻线绸。
当她一看到这个挑高空间,脑海里就闪过一个画面:这里挂上三人合作的作品。以纪久的捻线绸做底,上面再缠上自己那处处镂空的蕾丝作品。
她认为这宛如启示一般不可动摇。
不过纪久一定会面露难色的。
「我从不相信什么合作。」
果然不出所料,后来与希子向纪久提起这主意时,纪久就是这么说,同时又立刻如此断言:
「一个作品就是用一个人的个性建构起来的世界,即使是捻线绸那种质地的东西。这无异于水底捞月,根本不会成功,当然更不可能把和自己孩子一般重要的作品拿来做这种危险的实验。」
纪久似乎越说越起劲,也越兴奋。
「再怎么离谱,也别跟我说什么『个性相互冲击下创造出崭新可能性的世界』这种毫无新意的陈腔滥调哦。」
说着还交叉双手,比出「不行」的姿势。与希子当场愣住了,因为这句话正是她原本要说的。
「哎唷,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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