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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纳闷的与希子也往前探看,原来是一张乍看之下相当普遍的中年女性能面,名为「曲见」。只不过这张能面的眼帘较其他能面下垂,因此感觉目光的焦点似乎落到这世界之外的某处,额头到鼻梁敷上的胡粉(注99),自得就像望进水底似的,仿佛透着某种迫切的忧伤。
「我觉得,这个好可怕。」
纪久低声说道。蓉子看了一眼,也立刻把目光移开,仿佛抗拒着某种逐渐接近的东西。虽然不知是蓉子这边的东西还是能面那边的东西,但蓉子下意识地想离它远一点,却不小心撞到人,是位瘦小的半老绅士。
「抱歉!不好意思。」
蓉子慌忙道歉,正要弯腰去捡对方被撞掉的帽子时,目光突然被他已全秃的头顶吸引,对看一眼后忍不住「啊」地低声叫出来。
「您不是为了澄月的人偶到过我家的那位……」
「您是……那时……」
德家认出蓉子,不假思索地接过帽子,同时也想寒暄几句,却只是苦笑。蓉子低声对众人介绍:「各位,这位就是为了祖母的人偶到过家里的……」与希子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正要说什么时,蓉子赶紧拜托她:「可不可以待会儿到展示室外面说。」同时也如此请求德家。德家点点头仿佛暂时告辞,然后就到下一个展示室去了。
陈列柜中摆在曲见旁边的是桥姬,佳苗看了这个能面竟忍不住低声惊呼:「哎唷。」
桥姬是因嫉妒而发狂的女性变身为鬼、欲杀其夫的能面,面相异常凶恶,眉间深深刻着皱纹,还有一张大开的嘴。以这张能面为首,带领后面的生成、般若、蛇等能面,逐渐往跌落谷底的幽暗深处探去。桥姬虽然可怕,毕竟还是人的脸孔。到了生成,人脸就长出两只短角及獠牙。等变成般若,眼窝更显塌陷,目露金色炯炯凶光,角延伸得更长。变成蛇之后,舌头出现,耳朵消失,人的气息至此完全不见踪影。
佳苗喃喃地叫着:「哎唷,哎唷,哎唷……」同时移往下一个陈列柜,蓉子却抱着莉卡小姐呆立不动。
这些能面真的只是表现因嫉妒而发狂的女性表情吗?
这其实是一种充满戏剧性的过程,展现人类因背负超过忍耐限度的悲哀,而再也无法继续为人的凄惨过程。这些能面的表情,每一个都是静止在眼泪即将溃堤而出,亦即感情爆发前那一瞬间。看的人所感受到能面如泣如诉般的愤恨及怒气,其实是苦闷、哀怨、悲伤到极点的究极表现。
蓉子好想紧紧抱着能面放声大哭,没来由的感情浪潮几乎整个淹没了自己。
……不行呀,那样就……
如此声音突然出现。虽然搞不清楚是从自己心中升起的,还是谁在对自己低语,但蓉子总算因这声音清醒过来。将两手放在额头上,做出把某种东西擦掉并放回能面上的动作。接着向纪久丢下一句:
「我先到大厅去了。」
也不等对方回答就快步走了出去。
胸部剧烈起伏着。
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形。
太粗心了。
失态了。
记忆中以前也曾经发生过类似的情况:那是小时候三月女儿节时,在登美子家里发生的。在人偶所怀抱的、封在自己体内的压倒性思念波涛中,像小船般被摇来晃去,后来像是被莉卡小姐牵着,自己才总算回到人世间的。
——因为你是这种体质的小孩——
从登美子家回家途中,擦身而过的老婆婆说出这句话,至今都还在耳朵深处回响。那位老婆婆是真的人吗?还是那世界的使者呢?
「般若又称中成,而蛇为真成;依序就是生成、中成、真成呀。」
耳边突然听到声音,一惊之下抬起头来,才发现德家坐在大厅椅子上望着自己,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他又接着说:
「桥姬有二个,般若有三个,蛇也有三个,对吧?其中,右边的桥姬以及最左边的般若、最左边的蛇,都是赤光的作品。」
对了,就是那个能面。
就像鬓角被用力往上扭般确信。
「据说赤光最拿手的便是鬼面。」
或许是因为上了年纪吧,眼角沉重下垂的眼睑宛若一条伤痕,以和缓的曲线画过德家脸上。因此乍看之下像个盲人,但偶尔又会从那伤痕深处露出带着凌厉的光芒,所以应该也不是完全看不见。
从德家低沉而平静的语气看来,他也为赤光澄月的生涯深深吸引。
这时,纪久一行人也悉数走出展示室。
「不舒服吗?」
大家都围到蓉子身侧。
「不要紧,只是被能面的力量震慑住了……」
「脸色不大好耶。」
「真的不要紧,坐一下就好了。」
于是大家围着德家坐在椅子上。
与希子首先问德家:
「不好意思,请问您之前是不是曾经去找过我父亲……」
德家做出惊叹的口型,等着与希子接下去说。
「我是佐伯的女儿,就是住在S医院的……」
「啊!」
德家拍了一下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