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卷全

是自那里的土地涌出来的东西。作者并未刻意凸显个人特色,只是被概括在当地的捻线绸中,但人们一见就知道:啊,这是某某人的作品。我就是喜欢这种有个性的东西。即使不强出头,不论怎么看总是很突出。我觉得:完全无意展现自己,却自然流露独特个性的东西,十分高贵。」

  纪久这段话依听者而异,可解读为将一切都寄托在个性与其表现上,也可解读为对染织工艺家的批判。

  「不无中生有,也不标新立异的个性,对吧?」

  神崎有点自嘲地低声说,当然看起来不是很愉快。

  蓉子突然不安起来。

  这两人乍看之下很登对,但本质上某些部分差异却实在太大。蓉子并未如此明确意识到,但两人精神特质方面的失衡,却使她感到某种不安定。

  然而,正面反驳纪久的却是与希子。

  「不过,有些人为了自身存在,必须想尽办法表现自己的风格呀。」

  与希子的话是针对澄月、自己的父亲,还有她自己。这大家都了然于胸,除了神崎以外。但纪久的见解也是攸关自身的存在,因此也不愿敷衍或妥协。换成与希子也是如此。纪久慎选措辞说:

  「我并不是否定那些人以自我表现的方式活着,只是认为,打个比方说好了:连续不断的藤蔓花纹虽然在全世界已有各种型态,但无名的女性还是孜孜不倦地继续染制,由此可见,她们有时似乎努力朝着超越个人的某种普遍或宛如永恒般的东西前进,虽然她们或许并不自知。」

  「希腊的葡萄藤、唐草或爬墙虎等等,这些图案的确全世界都有喔。」

  神崎点头道。

  「爬墙虎呀……」

  与希子茫然地重复。

  「那些连续图案,我认为说不定是为了表现蛇的主题。」

  「蛇?」

  神崎的话让与希子不禁皱起眉头。她不喜欢蛇,很早以前她就说过—目己怕蛇怕到听到有人养蛇当宠物还差点昏倒。

  「嗯,竹田学弟特别喜欢古欧洲的艺术,之前给我看了一些西元前四、五世纪左右的陶罐照片集。那些陶罐彼此之间当然多少有些差异,但上面都有类似朴拙绳文图案,又像唐草图案原型的花纹,但据说那图案原来是两条相互纠缠的蛇。」

  感觉庭院的暗处似乎传来沙沙声,冷不防地,暴风雨前充满湿气而不稳定的风就咻地吹了进来。

  即使神崎如是说,没有人附和神崎的话,也没有人反驳。难得大家同时茫然地看着自己手边,或拉过莉卡小姐的手来摸,要不就是拨弄着茶杯。

  这种茫然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蓉子纳闷。就像突然被带到原本一直没发觉的黑暗面前,接下来不知道该采取什么行动似地,脑筋一片空白呆立当场……又或者该说是仿佛听到从未听过的语言,连该抱持着怎样的兴趣去听都不知道的状态吧。其他人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向不大习惯说应酬话的蓉子如此心想。

  不知是否感到气氛不对,神崎的话声又再度响起:

  「这也难怪,对从前的人来说,蛇带来的冲击相当大。因为它触动的是并非诉诸理性的原始情感。」

  这是这个家里第一次意识到蛇这个字眼。

  风自从方才吹起之后,就不间断地扑过来。梅树、紫丁香、丹桂、艾草似乎想表达什么似地,一再一再传来沙沙声。

  「关上窗户比较好吧?」

  「关起来很热哦,下雨再关吧。」

  女孩们仿佛说着悄悄话似地,私下做了决定,神崎对此仿佛视若无睹,继续又说:

  「蛇蜷曲的图案逐渐演变成漩涡图案。漩涡是以居尔特为始的欧洲古文明最具特色的主题。希腊奥菲教派(注73)的赞美诗中提到:『人与地原为合一的宇宙蛋。』居尔特的德鲁伊教则认为宇宙蛋是蛇所生的。」

  或许是他的习惯吧,毫无抑扬顿挫,就像朗读论文摘要似地一口气说完。

  纪久单刀直入地说:

  「我也想过,茧就好像蛇卵一样,很相似呀。」

  与希子狠狠地瞪了纪久一眼之后说:

  「别再讨论蛇的话题了吧。」

  蓉子听她这么说,便不假思索地将莉卡小姐抱到手上,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蓉子很少在人前做出这个动作,尤其是有客人的时候,她绝对不会这样。除了神崎,女孩们都注意到了。

  从那时后起,神崎就开始积极参加玛格丽特的东洋研究团体。玛格丽特向大家报告他刚去时的情况:

  「我们通常开始的时候都会围坐成圆圈,牵起手,让气流通,很顺畅地转圈。他一进来,那气流就塞住了。这大家都感觉得出来,因为以前到现在成员都没变,大家都没发现,也因为以前没发生过这种情形。没想到气场不同的人夹在中间真的会被察觉,大家都很兴奋。试了几次以后,可以感觉他本身的气也逐渐改变,这力量就像变压器一样,真不可思议呀。」

  「啊。」

  纪久思索着。

  「是他本身融入周遭的气流之中吗?还是周遭的人习惯他了呢?」

  「都有,感觉两种都有。他下意识地让自己像变色龙一般变化,不过等回过神来,却感觉我们逐渐向他靠近。」

  玛格丽特也一边回想一边思索,同时慎重地措辞。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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