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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从哪儿来的呀?」
「原本属于纪久奶奶的人偶所有,这下说要给纪久。」
「那好呀,我也好想看唷。」
说着,目光停留在垂挂于沿廊屋檐下的绢丝束,刚染出来才上过浆的绢丝闪着金丝雀黄。
「哇!好漂亮的颜色哦!用什么染的?」
「日本苦参(注60)。」
「没听过,是什么植物呀?」
「来一下。」
蓉子催促母亲,带她到廊外看剩下的苦参。在待子看来,这枯萎的草并没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咦?用这个呀?哇,好厉害。那这丝线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这是纪久要的。纪久说她整线整到一半,突然想要金色草原般的颜色,所以才拜托我染的。」
「原来如此。」
待子认真地想了想:
「蓉子,你们要不要开个人偶展呀?」
与希子和蓉子不禁面面相觑。
「那……可是……地方……啊!难道说……」
蓉子的声音大了起来。
「嗯,可以在爸爸的画廊开唷。」
待子微笑点点头。
事情太突然了,作品都还没完全准备好……蓉子变得语无伦次,与希子双颊绯红,两眼却闪闪发光,心想:「总有一天,一定要!」
待子回去之后,与希子说:
「蓉子,你平常给人那么老成的感觉,为什么你妈一来就全变了呢?完全一副小女儿模样。」
「是喔?」
老成?哪有这回事呀。蓉子十分讶异。
「蓉子,我忘了你爸爸是经营画廊的,他会做这种事也不难理解。」
「这种事?你指的是什么?」
「赚不到钱的艺术活动。」
啊?蓉子心里大惊,自己的植物染竟也能称为艺术活动?她却无法好好表达这份观感,心不在焉想着:要是换成纪久不知会怎么说。这时与希子感慨地说:
「母亲和女儿之间毕竟还是有着某种连系喔。」
啊?蓉子又是一阵错愕,这回就真的藏不住意外的表情了。
「长得又不像。」
「我指的不是外表相不相似……毕竟还是像织品的经线那样,一定有什么遗传下来的。蓉子的落落大方就是遗传自母亲,那特质像我这种人不管再怎么羡慕,即使用烧红的刀刃也无法刻印到自己身上。这隐形的遗产一定是代代经由母亲传给女儿,一直传递至今的。」
「虽然我不大明白……但与希子,你不是有个杰出的理智型母亲吗?」
「事情说到自己身上就搞不清楚了。更何况我父母已经离婚了。」
与希子若无其事地说,蓉子大吃一惊:
「咦?可是上次他们两位不是还一起来了吗?」
「他们经常往来。我读小学时母亲就离婚搬出去了,不过还是住在附近。我和我哥总是两边来来去去。我父母原本是同事才认识、结婚的。我妈也是老师,两人都有工作……我几乎是我哥带大的。」
「可是你却没跟着你妈。」
「啊,那单纯只因为我妈的公寓太小了……可不是特别选择跟着爸爸的。我爸跟谁都处不好,他就是这脾气。更何况他们俩似乎都觉得突然要孩子改姓不大妥当,反正我妈也常来,也会给我们该给的照顾。不一样的只有妈妈不睡在家里,还有早上起来看不到妈妈而已。」
但或许这样,反而变得和与希子比较有话讲,为了确认彼此之间的连系,与希子是三人之中最常和母亲通电话的,聊的都是无关紧要的日常琐事。蓉子觉得很新鲜,竟然也有这种亲子关系,不过知道原因以后,反而觉得难过。
蓉子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是「哦」地应了一声,自己听起来也觉得很傻。
「我爸和我妈离婚之后,说话开始生疏了起来,彼此呈现前所未有的相敬如宾。所以如今两人关系都比以前好太多,就连我爸癌症开刀,她也默默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与希子的语气一如往常,完全不搀杂感情,就像在背书似地朗声接着说:
「因为血缘关系从中阻碍,父女之间就无法做到这样了。」
与希子说到这里暂停了一下。蓉子觉得该说点什么,却只发得出「嗯……」的声音,听起来果然还是很傻。
与希子完全没注意到蓉子的体贴,只管自言自语似地说:
「或许家中所有成员彼此都毫无关系,反而更能组成理想的家庭。」
不会吧?家庭里有小孩,小孩得要有人负责照顾,有父亲一方该做的、母亲一方该做的……蓉子说。但与希子立即反驳:没有小孩的夫妻又如何呢?于是这段谈话就此打住。
后来蓉子回想起这段谈话,才知道原来与希子一直把自己这几个人组成的共同体拟为家庭,不禁感到有点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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