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需求,因此拥有手织技术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但今天访问的村子,从古至今便将织布当成冬天无法出门时的工作,如今虽然居民户数少,几乎家家都还备有织布机。
据说从前这种村落娶新娘的首要条件,就是手一定要巧。即使容貌或个性不是很好,但只要手艺好,作为新娘子的附加价值就越高。从前这一带的媳妇即使正值严冬也得一大早摸黑起床坐到织布机前,连饭都舍不得吃,一织就织到三更半夜。据说有人因如此费尽精神心血织出来的布疋被弄坏而发狂。
今天去的地方也是这样,工作场所也设在不见天日的地方,既冷又最简陋,简直就像储藏室。只见年纪尚轻的媳妇苍白着脸坐在织布机前。
心里一阵难受。
那织布机上架着的布疋,将被做成花纹优雅的高尚和服,而那恐怕是她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穿到的。
这个村落地域色彩特别浓厚,是个特别热衷于捻线绸的产地,因此流传着许多关于织布的悲哀故事。
我故乡那座岛上还不至于如此严苛,织布成为贴补家用的工作是最近的事情,从前只要织给家人穿就行了,只能算是自己家里的手工活儿。
即使如此,那里的女人们,也和这地方的女性一样,做完一整天的家事或田里的粗活后,还得继续织布,所以心里雀跃不已的日子、苦恼悲伤的日子、怒不可遏的日子里,织布机的声音想必也有所不同,那些心情想必也一寸寸织进布疋里面去了吧。
女人们织着布。
随着布疋这件作品的进行,她们自己的七情六欲也一并织了进去。
无论古今东西,织工几乎都是女性。会不会还谈不上工作性向,而是女人需要这种劳动,才会形成如此定局呢?这项工作可以将那无法对任何人说的、万一说出口将使世界为之毁灭的、岩浆般的情感,慢慢一寸寸织进平静的日常生活里。倘若我的外曾祖母也会织布,或许会开心一点吧。
我忍不住如此想。
这信很奇怪吧?自从和你们同住以来,我变得越来越爱说话,于是便养成随时想找人说话的习惯。我一定是想家了。不是我父母亲的家,而是有你们在的、还有以实际上不在的莉卡小姐与奶奶为中心的那个家。
给住在没纱窗房子里的诸位
纪久
「真是感人肺腑呀!」
读完后,与希子故意开玩笑,接着又说:
「对耶,我刚在大学遇到纪久的时候,她是个极端沉默的人哦-
她说,似乎突然回想起从前。
「有点神秘兮兮的,倒看不出她是个见到蛾会大惊小怪的人。」
「纪久的确很文静,除了蛾出现的时候以外。」
两人相视一笑。与希子突然说:
「啊,刚刚玄关是不是有声音?」
「应该是玛格丽特吧。」
正想说好像不是的时候,玄关已经传来:
「蓉子,你在吗?」
蓉子连忙回答:
「在啊!请进!」
一边起身对与希子说:
「是我妈。」
「哎呀!」
与希子赶紧简单收拾一下餐桌。
「爬个坡就喘不过气来……老喽!」
蓉子的母亲待子边擦着汗边走过来。
「阿姨永远都年轻。」
「哎呀,与希子,我喜欢说实话的人唷。」
待子笑着说,心情看来很不错。
「顺道过来看看……我买了冰淇淋。玛格丽特和纪久呢?出去了吗?」
「玛格丽特呀,说今天会比较晚回来。纪久出去旅行了。」
「哎呀呀,那你们今天很寂寞喔。」
说着,将视线停留在端坐在座椅上的莉卡小姐身上,就像看到怀念的老朋友般微笑着说:
「莉卡小姐,好久不见。你还是一样年轻漂亮呀。」
「哪有?」
莉卡小姐没说话,倒是蓉子冷冷地回答。与希子感到十分意外,因为蓉子很少表现出这种态度。
蓉子是被母亲那句「还是一样」惹得不高兴的。对蓉子而言,从前的莉卡小姐和现在的莉卡小姐简直有如天壤之别,然而母亲明明认识从前的莉卡小姐——母亲并不知道莉卡小姐的超自然事件,说来也是情有可原——却又完全看不出其中差异,感觉好像从前的莉卡小姐全是出自蓉子的幻想似的。蓉子希望母亲说的是:「哎呀,莉卡小姐感觉不大一样喔。」
待子的立场则以为蓉子一定是因为「漂亮」这个词,反应才会这么激烈。待子十分清楚:蓉子虽然长得还算端正,五官却一点也不突出,从小就没被夸过漂亮。
——不过,她也不是那么爱闹别扭爱顶嘴的孩子,一定是因为年龄相仿的几个女孩子住在一起,为厂琐碎事情闹得不愉快了。反正也不能老是停留在玩人偶的年纪,这对这孩子正是个良好刺激。
「再过不久,莉卡小姐的新衣服就会寄来了哦。」
与希子机灵地打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