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照顾婴儿,却有闲情逸致保养武器,这样对吗?」
说完,大头领露出微笑。男子似乎已经有所觉悟,将刀子和保养工具放在一旁,深深低下头来。
「实在非常抱歉,请原谅在下的鲁莽。」
「要不要原谅你,得听过你的理由才能决定。」
此时,源之助轻轻发出叫声,朝男子伸出手来。
「源之助……」
男子呻吟似地唤着婴儿的名字,紧闭着双唇。
「我进来啰。」
大头领说完便脱掉草鞋,走上地板。
在男子对面坐下后,源之助开始扭动身体,仿佛想挣脱大头领的怀抱赶快回到父亲身边。男子也伸出手来想迎接儿子。然而大头领却没把源之助从膝盖上放下来。
「源之助,乖,忍耐一下。」
安抚完后,大头领以严肃的表情再次面对男子,继续说道:
「好了,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吧。」
「是!在下会老老实实地说出一切……」
流浪武士挺直了腰杆,开始娓娓道来——
男子名叫田宫新左卫门。在半年前是一名隶属于北国某个藩地的武士,后来由于某些因素而脱离藩籍,现在住在江户的长屋。
源之助大概是在一年前出生的,那时妻子因产后未能妥善照顾身体,不幸亡故。
在喜获麟儿却痛失爱妻的打击下,新左卫门过着仿佛行尸走肉的日子。
他将嗽嗽待哺的源之助丢给年老的女佣照顾,自己则终日沉溺于酒精中。由于仍深爱着妻子,新左卫门无法躲进其他女人的怀抱来逃避现实。对其他女人和赌博都没兴趣的新左卫门只好借酒浇愁,而且愈喝愈凶。
渐渐的,新左卫门变得邋遢不修边幅,也开始影响到工作。但即使如此,新左卫门还是依然故我地自暴自弃、颓靡不振。
对于新左卫门不检点的行为,上级终于开始准备解雇的行动;然而新左卫门仍不顾上级再三的警告,完全不知悔改。
最后,新左卫门终于遭到解雇,失去俸禄。只能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流落街头。
就在此时,有一群人对走投无路的新左卫门伸出了援手。
那群人就是新左卫门还在城里工作时同岗位的朋友,也曾在同一个道场学艺,是新左卫门的师弟。他们曾经来探望新左卫门无数次,时常给予鼓励或偶尔加以训斥,还帮忙向上级说情,想设法保住新左卫门的职位。
被深厚友谊大大感动的新左卫门,终于渐渐从打击中走了出来。若再忽视这份友谊,实在是枉生为人。仅存的最后一点理性,改变了新左卫门的想法。
「真是一群好朋友。」
大头领说道。新左卫门也用力点点头。
虽然丧妻的伤痛还是无法痊愈,不过总算能恢复正常的生活。就在此时,机会来了——
某天,新左卫门被传唤至城藩次席家老的宅邸。
次席家老是非常高阶的职位,新左卫门平时工作时根本不可能接触到。以前他也只辗转听说过次席家老的长相,但从未和他交谈过。
被引领进入广大的宅院,来到里面的房间后,新左卫门终于与名为樋口清藏的次席家老见了面。
次席家老是个肥胖的男人,脸上的肉也相当有份量。被埋在赘肉里的眼睛虽然十分细小,但目光有着藏不住的狡猾。
樋口很快便切入了主题。
——我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他细声说道。
——帮我杀掉一个人。他是奸人,留他一命只会危害社会,所以杀了他也没关系,不需感到罪过。
「敢问此人是?」新左卫门紧张地问道。只见樋口以近似呼吸的极小音量说出了首席家老的名字。
新左卫门顿时惊愕不已。
这等于是暗杀指令,而且对象还是管理藩政的首席家老。
首席家老是奸人的传闻,新左卫门也时有所闻。他暗中操控不擅政治的藩主,时常向人收贿,中饱私囊。
——这都是为了本藩的未来。新左卫门,我会给你丰厚的酬劳,好好干吧。
樋口说道。
但是,听见樋口说出『这都是为了本藩』时,新左卫门察觉到了隐藏在这句话之中的意图。
首席家老如果死了,接下来掌管藩政的人就是这个樋口清藏。他打算利用新左卫门除掉碍眼的死对头。
至于樋口为什么会将这个任务交给新左卫门,自然是因为看上他高超的剑术。
——听说你曾经在花田道场担任代理师父,对吧?
城里有一间花田道场,专门教导鬼水流剑术。鬼水流向来以精良的剑术闻名,是很有名气的道场。
新左卫门更是门中的个中好手,甚至被称誉为自道场创立以来无人能出其右的高手。
——你应该愿意吧,新左卫门?
樋口肥厚的手,搭上了新左卫门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