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卷全

msp;——本来就是那样的呀。

  小乖露出困惑的表情,我无法接受他的答案。

  ——你一开始就知道吗?知道只要进入树洞就能找到路?

  小乖的神情显得更加困惑。

  ——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会知道呢?是不是有人告诉你的?是狐仙吗?

  小乖摇摇头说:

  ——我没有受到狐仙的关照。

  我暂时闭上眼睛:心想小乖是什么时候学会这种说话方式的?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重复质问,同时心里很清楚自己是为了不想跟小乖分开而故意找碴;不对,应该说我是担心小乖今后该怎么办。

  ——不管怎样都好,总之我的这里告诉我:必须走了。

  小乖的双手在肚子上画圆似地摩挲,一直不停摩挲。看到他那样子,我终于决定认清:这应该是没有办法了。

  小乖似乎看出了我心意的转变,再度低下头。

  ——关于名字……

  我当然还记得,也一直都在思考这件事,以及关于它的可能性。

  ——你的名字是佐田道彦。

  当我这么说时,小乖脸上出现了我从未在他面庞看到过的喜悦光辉。

  ——佐田道彦。

  他高兴地红着脸低喃,然后又一再轻声重复:

  ——佐田道彦,佐田道彦……

  他已然是个少年的样子了。望着他的身影,我告诉自己:是的,如今已经非得放开他不可了。

  ——这一路走来,很感谢你,道彦。

  我居然百感交集地道了谢,这对我来说十分难得。道彦也立刻学会了这种道谢的说法,很有他的风格。而且这聪明的孩子,似乎还意会到了更多的事。

  ——感谢您给我这个名字,爸爸。

  我不禁凝视着道彦,感到有东西涌上胸口。

  我想,道彦是要用这句话当作告别。他紧抱着我的乳牙陶罐,蹦蹦跳跳地消失在另一条路上。我终于没有机会教他如何说「再见」,他已经不会再回头了。

  #插图

  妻子千代怀孕了,胎儿只活了四个月,还来不及见到天日便离世了。当我知道这件事时,还翻过图鉴确认四个月大的胎儿长成什么样子,觉得简直跟青蛙没两样。之后我完全忘记有那么回事,我以为我忘记了。胎儿好像是个男孩。

  道彦。

  这一路上都是因为有你,我才能够忍受过来。

  道彦走了。

  我当场跌坐在地上,分别之痛太过难熬,明知只是单纯的冲动,瞬间脑海中还是闪过一个念头:想要就这样追上道彦跟他一起走。有人形容「切肤之痛」,似乎直到今天我才能感同身受。就算是父母过世,恐怕还不至于伤心若甚。

  我想去找千代。

  说到如今能与我分享心情的人,而且是我真心想倾诉的对象,就只有妻子千代,别无他人了。我必须找到千代,跟她说我们的孩子是那么乖巧、勇敢、善解人意,又很聪慧。我必须找到千代才行,即便她已化成鬼魅之姿也无所谓。

  我站起身来,准备跨出脚步。可是我实在无法踏上跟道彦所走的那条不同的路。那是个分歧点。离开这里之后,只会跟道彦越离越远。我用力紧捏自己跌坐之处的地面,木质粉碎成细屑状,仿佛立刻就要化归尘土。从道彦离去的方向,已听不见任何声响传来。

  突然感觉身边好像有人,会是道彦吗?我吃惊地往旁边看去,只见坐着一个跟我相同年纪的男人。从他额头到鼻梁的线条、眉形、下巴到脖子的线条,这个人不就是我的父亲吗?他怎么会在这里?我不禁直盯着他瞧,发现他脚上竟穿着一双威灵顿靴。啊!原来如此,他不是我父亲,而是我。我的本尊就坐在那里,或者应该说是原来的我吧?事到如今我已见怪不怪,再加上道彦离去后,我连惊讶的气力都不剩了,然而看到自己出现还是着实受到惊吓。这该不会就是所谓的分身(注105)吧?

  不过那个男人似乎不想跟我四目相对,就算对上了,恐怕也很吓人吧?搞不好这就是道彦所说的「狐仙的化身」呢?

  ——请问是狐仙吗?

  我朝身旁的男人开口问,由于说话的口吻很像道彦,还以为自己被附身了,说完时嘴角稍微扭曲了一下。

  那男人好像点了点头。如此一来,这个男人和没有变身千代成功的狐仙应该是同样的东西。我真是聪明。

  ——那双橡胶靴是在哪里得到的?那是我的靴子,请还给我。

  对方对我的要求毫无反应,我却发现他的轮廓逐渐变成半透明。我心想:难道连那双威灵顿靴都是幻象吗?如果是,就没办法了。此时我听到:

  ——当为家之治水……

  这似乎是那个福助的说话声,这就表示他也是狐仙吗?当为家之治水……当为家之治水。

  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家之治水。

  原来是要我为从前那幢榻榻米沾满血迹的房子,那个纸门一打开就有河水漫进来的房子,彻底进行治水工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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