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 授时历

  算知这句话以及似乎已经知晓此事的知哲的严肃表情令春海也不由得严肃起来。碁所,也称碁方,乃是是棋士们的顶点。算知和本因坊算悦曾为这宝座而进行惨烈的厮杀,也就是“六番胜负”。

  「那兄长要再次在将军御前进行比试吗……」

  如果算知就任碁方,本因坊道悦必定不服而向他挑战。而且道悦别无选择。“六番胜负”以平局收场,安井家和本因坊家至今还围绕着碁方争夺,至少棋士们都这么认为。然而算知接下来的话远远超出春海的预料。

  「此事我已经透露给道悦先生。但不仅是我,你们全部要参加。」

  「全部……?」

  见春海一时没理解,知哲补充道:

  「将军御览的比试,哥哥。」

  少年的声音中透露出可谓无邪的气魄。春海瞪圆眼睛。他的义兄打算以争碁为杠杆,将真刀真枪的比试带入御城,取代只是重现过去棋谱的上览碁。想明白后,春海也体会到了紧迫感,脖子上寒毛直立。

  「照目前这样下去围棋只有死路一条。围棋和朝臣的家艺不同,如果一味地沉溺于安逸的上览碁之中,来来去去还是那几招,将军早晚会看腻。到那时我们棋院四家就要被罢免没落了。」

  这就是算知的观点和决意。将自己投入比试的熔炉中,向本因坊道悦提倡的“安逸”发出强烈抗议。为此他背上了就任碁方的“先天不利”。

  因为就任碁方后,接受挑战时必须把先手权利让给对方。“先手必胜”是围棋中最基本的法则,面对实力相当的挑战者,后手就意味着败北。

  所以至今为止碁方的位置一直空着。不过算知认为这也是围棋走向衰亡的原因之一,必须有人去填补“胜负的空白”。

  「因此,算哲,娶妻吧。」

  终于回到了这个话题。安井家在算知的带领下投入到前途未知的比试中,所以算知希望春海以第二代安井算哲的身份为家族安泰作出努力。春海认为义兄的提议完全正确,无法反驳。而令他意外的是,真正的比试也让他开始兴奋起来。这也是当然的了,毕竟他早就“厌倦”了摆棋谱。不过,有一点,

  (那名女性会怎么看待我倾心于算术和星辰的事呢。)

  当晚,春海在藩邸院子里看星星。

  院子里除了日晷,还有小型子午线仪和小象限仪。小象限仪原本是观测队里仆役用来修正误差的,后来送给了他。里面装满了回忆。

  独自做各种测量时,春海心想:

  (那张病题不知道えん怎么处理的。)

  突然有些难过。自从观测队出发的前一天见到えん的微笑以来,已经快五年了。想到这,终于有了即将“娶妻”的感觉。

  「那道病题,你还留着吗。」

  仰望着星界的天元北极星,春海轻轻说道。当然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希望她留着。但没关系,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不久之后,婚礼顺利举行。

  酒井就任大老、山鹿素行被放逐,还有春海的婚礼,这三件事都关系到未来的最后的事件,春海很快就会知道。

  三

  春海每天的功课变多了。供奉香粉和粗茶。向岛的消咳爷婆石像、八丁堀的化妆地藏、长延寺的牡丹饼地藏、牛岛神社的抚牛,每一个都是“除病痛保健康”的去处。另外,如果听到有什么滋补的食物或汤药或药丸的话,他立刻就跑过去购买。

  一切都是为了妻子こと。こと小巧且雪白,总之是弱柳扶风的体质,动不动就发热。而即使如此她还坚持说自己没事。春海尽全力来爱这样的妻子。

  第一次见到こと是在婚礼上。安井家怎么说也是末端幕臣,身为长子的春海不可能自己去提亲,更谈不上“见过女方貌相再决定”。婚姻必须门当户对,家族兴隆才最重要。所以春海直到京都家中举行婚宴时才见到こと。こと有些害怕,相当紧张,看上去很可怜,也很可爱。

  春海二十八岁,こと十九岁,两人结婚都很晚。

  春海尤其的晚,而且还留着奇怪发型,自己都觉得羞耻,也担心这样的发型会不会给对方造成不安。所以,婚宴之后,新娘新郎两个人的“宴席”也结束之后,终于要入洞房时,

  「丈夫是我这样的男人,你感觉不安吗?」

  春海忍不住一本正经地问道。こと有些意外,一下抬起头来,同样一本正经地摇摇头,接着慌忙行礼。

  「小女子不才,请多多关照。」

  这句话好像练习过许多次。肯定是她母亲要求她练习的。春海不由得也低头回礼。两人同时抬起头,以奇怪的姿势对视。这是两人第一次仔细地从正面看对方的瞬间。然而,两人马上又低头。后来听こと说,这时她低着头忽然觉得安心下来,努力忍着不笑。

  春海倒希望她笑出来。事实上,大概一个月之后こと才展现出柔和的微笑,以后就频繁地露出笑容了,让春海松了口气。こと总是笑眯眯的听春海谈天说地。星辰方面的话题春海说得尤其多。因为每年要在京都和江户之间往返,无法一直守在妻子身边,春海希望妻子寂寞的时候就会想起,他们正看着同一片星空。婚礼之后春海首次前往江户的早上,

  「こと很幸福。」

  妻子送行时如此对他说道。春海觉得,听到她这句话的丈夫更觉得幸福。

  于是春海开始频繁地四处为妻子祈福,另外还在信中送礼物给她。与此同时,义兄算知正一步步地为比试铺路。

  关于“胜负棋”,棋士们的看法不尽相同。然而就连把“棋士的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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