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应该还有比观星更重大的任务。」
「是的。」
春海也肃然点头。
测量纬度确实是庞大的工程,但其本身并不具备重要意义。对于幕府来说,日本全境地图的作用目前还只限于军事与年贡的征收上,所以应该交给诸藩去制作,幕府不会亲自出面。
所以春海也预料到,在测量纬度的背后,酒井,或者说幕府还有更大的动作。毕竟为了这事,幕府挑选合适的人才就花费了数年时间。这么一来,测量纬度不仅是公务,也是选拔人才的过程。
选拔人才的上司当然不会把目的说出来。特别是酒井那样,完全不透露内心想法的上司。只有勤勤恳恳地完成任务才是通往答案的唯一途经。
「恭喜渋川先生得此重任,也祈祷先生能够平安完成使命。」
安藤露出坚定的笑容,礼貌地祝福春海,同时也鼓励他。
「谢谢。」
春海低下头。
「其实我必须向安藤先生道歉。在出发之前,有个心愿必须实现。」
春海怀着歉意说道。
「心愿……?向我道歉这事怎么说?」
春海把心中向关孝和出题的意志全部倾倒出来。对于他来说,这事比老中的命令还要重要得多。同时向安藤道歉比跟观测队打招呼更重要,因为春海曾许诺在棋会上请来关孝和与安藤交流。
听到春海对算术的感情和看关孝和稿本时的感动后,安藤重重点头。
「原来如此。」
「是的。离出发已经时间不多了。」
因为一半是借口,春海声音中渗透着歉意。对于接下来要全力挑战的对手,春海不愿意把他请到自己已经“厌倦”了的棋会上。
「不必在意。」
安藤好像发觉了春海的真实想法。
「男人全力挑战一个人,就必须和那个人保持距离。关系太近哪有比试的紧张感呢。请不用为我考虑。」
依旧是江户腔的会津话,诚意满载。
而且安藤把这看做是“比试”。对此春海很高兴。
「万分感谢,安藤先生。」
春海郑重地向他行礼,同时作为力所能及的补偿,答应把关孝和稿本抄一份给他,然后退出房间。
回自己房间的途中,春海来到庭院,面朝日晷。太阳已经落山,所以无法测量影子,不过春海不在意。自从竖起这跟柱子以来,春海第一次向它祈求神灵的保佑、击掌礼拜。脑海里不断翻滚的算术方案之中,只有一个是只属于自己的出题灵感,而春海对自己的选择深信不疑。
第二天,春海到日吉山王大权现社出席棋会。
从樱田玉门出去,穿过大名邸集中的地域,日吉山王就在虎之御门和赤坂御门之间的水池边上。周围有常明院和宝藏院等十数家。这座神社为镇守江户而建,是将军家的产土神。每年六月的祭礼游行非常壮观,甚至可以和神田明神的祭礼一起,每隔一年可以进入御城让将军大人观赏。
在这大社棋会的等候室中,
「昨日老中大人命我到各地去观星。」
春海向众人说道。
当然棋士们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道策张着嘴巴楞住了。很少能见到他这样的表情。
「所谓各地……意思是不同地方看到的星象也不同吗?」
一脸怀疑地提出问题的是道策的师傅,本因坊道悦。身躯比较小的他看起来就像附近寺院的住持,衣服上有些部位也刺绣着星图。穿着这样的衣服却没有天文知识,在春海看来出奇的滑稽。
「不……我的意思是通过天上位置不动的北极星来测量各地的纬度。」
即使春海做出了说明,道悦以及林家、井上家的棋士们还是不明白。
「以天上星辰来测地啊……」
道悦似有所感,不过完全不懂原理的样子。
虽然日心说之类的天体运动正在逐渐成为常识,但许多人还不明白这对于地上的生活有什么作用。
天文知识可以让农民预测播种收获的时机,让渔民在海上确定船的位置,让猎户推算天气。但这些都没有形成学问,仅仅在宗教领域形成体系,向人们宣扬世间的广阔和诸行无常。再不就是作为神道家和阴阳师占卜凶吉的依据,大部分被秘藏。
所以这个时代有历术家和算术家,却没有天文学家。研究的目的模糊不清,无法成为职业,并没有普及。因此在这里讲测量天地的方法也没意义,春海迅速切入重点。
「是的。所以明年的御城棋我无法出席了。」
「明年?」
道悦吓了一跳,其他人也大吃一惊。他们没想到也花那么长时间。虽然不太懂,但好像这份差事不容易。可是为什么要命令一名棋士去做这个呢。突然带刀的事情也是,安井家的第二代继承人身上怪事一大堆。众人虽不说,脸上却都写着。
「算……算哲大人!」
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的道策厉声道。出席京都棋会的承诺呢?棋士为什么要观星?各种愤怒隐藏在他声音中。
「道策,肃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