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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次仪式时,突然下达了关于发型和帽子的指示,可是春海头发没那么长。
于是就要郑重地上报“头发不够长”,甚至写下文书,以获取“头发长长之前不必遵守指示”的许可。
而这项决定到下次举行仪式时又作废,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头发就失望地剪掉,恢复以前的发型。
刀也是如此。长这么大从未带过刀的春海怎么也没想到。
突然有一天,目付对春海提出了意见,“不剃发也不带刀,不够体面”。于是寺社奉行所就给春海赐刀。
以春海的职业,佩刀已是不同寻常。确切地讲,简直不可能。
棋士之中唯有春海是例外,说来也是荣誉。
然而春海一点也不高兴。毕竟赏赐给春海的仅仅是有名无实的借用品。既然是官府的东西,租金自然是从春海的俸禄中扣取。万一丢失,还有重罚。这种事真的发生过。有个御家人喝醉酒后忘了刀,被小偷偷了去,结果下场凄惨。
不仅沉重,还要减俸禄。坐下和乘轿时也不方便,然而不管去什么地方都必须带上。还得毕恭毕敬地伺候着,不然就会被骂。万一不小心用刀在城内撞上了什么人,官职能不能保住还是个问题。所以春海在路上或走廊里遇到武士时,总是紧贴着左侧走。对于毫无剑术素养的春海来说,这感觉好比是被扫把星缠上了身。
可是带上了刀吧,似乎又有人说“不剃发却撅着屁股带刀,不够体面”。
春海很乐意把这两把刀还回去,只可惜天不从人愿。
棋士的装扮一般效仿僧侣。在立场上,棋士以僧侣的名义,由来自京都的淡墨纸圣旨授予很高的官职,是那种乘坐肩舆进城、身份显赫的幕臣。不然也没资格见将军。
棋士的这种存在方式,始于曾以棋艺效力于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德川家康三位霸者的本因坊算砂。织田信长封算砂为“名人”。丰臣秀吉将棋所和将棋所交给算砂。又因为本因坊算砂背后有日莲宗,德川家康将城内的围棋手和将棋手划入寺社奉行的管辖之下。
也就意味着,在继承安井算哲这个名号的同时,春海也应该剃光头才对。
如果剃了光头,这两把相当于自身体重三分之一(据春海实际称重,比三分之一还略多)的刀就和他无缘了。
话说回来,不管有没有剃光头,棋士佩刀着实是不同寻常。同僚们虽然渐渐认可春海佩刀的荣誉,但从不夸奖他。他们觉得很诧异。
尽管如此,春海却有意将自己置于这种暧昧的境地。
他感到,万一继承了安井家,本应存在于某处的、真正的自己便会消失。这种忧虑挥之不去。
对于别家的次子、三子来说,春海有能力继承家督却不愿继承的烦恼,实在是奢侈到令人喷饭。棋士这特殊的职业、义兄的崇高地位,偶然地制造出名为暧昧的自由。不过春海并非惺惺作态。所以,在围棋之外,只要有感兴趣的事情,春海都会彻底投入。
算术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六岁开始学习算盘和算筹时,发现世上竟有如此奇妙的东西,一直使用到现在。手碰到这两样东西就会产生新的东西,而且是自己的手创造出来的。
这种令人情绪高涨的道具,年轻人怎么可能弃之不顾。即使忘了刀也不会忘了算术道具,春海一直贴身带着。
怎么玩也玩不腻。看着棋盘上排列的棋子,春海深深觉得,对于供职江户城的自己来说,算术是无可替代的救赎。
脑中又闪过『七分之三十寸』的许愿牌,始终无法投入到工作中。
这时茶坊主忽然又来了。
「还要喝吗?」
对于工作被打断,春海心中欢喜。
「嗯,谢谢。」
「今天也和酒井大人对局?」
茶坊主倒出茶汤,漫不经心似的问道。酒井大人指的是老中之一,酒井“雅乐头”忠清。茶坊主们朝夕观察城内的实权派,对城内势力构图有最为迅速的掌握。所以这种问题司空寻常。
【老中为幕府官职名,直属于将军,负责全国政务,定员四至五名,按月轮流管理不同事务。在大老未设置的场合,为幕府最高官职。】
春海并不嫌烦。
「嗯,不知道为什么选我。」
「您又谦虚了。酒井大人看得起您啊。」
「呣,为什么呢。」
「来些点心如何?」
「哦?可以吗?」
「当然,当然。这就去拿。」
「太好了。谢谢,谢谢。」
本来打算空着肚子熬到午饭的春海心中对茶坊主表示感激,同时手又不老实起来,取出了算盘。
「请用。」
看着茶坊主递来的点心,熟练地拨打算珠。
「差不多就这样,少是少了点……」
「不不,刚刚好。」
「既然你不嫌弃,那请收下。」
春海把钱递给茶坊主。
城内有许许多多的上级、下级茶坊主,负责杂务与泡茶。他们同时也充当城内的传话人,偶尔也帮助对城内情况不太熟悉的大名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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