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晚,我似乎做了一个梦。一个即使在身在梦中,也能清楚地察觉到这一点的梦。
总觉得很眼熟的一条废墟般的街道。
一个由纯粹而无瑕的一片白净所笼罩的世界。
在眺望街景的瞭望台上,一个男人正倚靠在台上一排生锈的栏杆上。
“呀。”
那个男人发现了我,抬起了头来。他颀长的身子弯趴在护栏上,向我探出了上身,还很自然而随意地撩起了他前额长长的刘海。
“终于醒来了吗?还是这样一个犹豫不决的男人呐。”
浮现出了一个让人异常熟悉而怀念表情的他,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我。
不知道是不是无意识地产生了点儿警戒心,我赶紧瞄了一眼自己。还好,这次我也是好好地穿着衣服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的我,这才认真地回望向了他。
“你是……”
“还真是个萧条又贫乏的风景呐……这就是你的‘意识领域’么?”
就像是故意来打断我的话似的,男人咯咯地笑了起来。很奇妙的是,这个笑声多么让人感到熟悉与亲切。
“我还真是第一次这么庆幸我没准备成为艺术家呢。如果这个被操绪看见了的话,恐怕都会笑掉大牙的吧。甚至还可能一命呜呼直接成佛了呐。”
“哥哥……不、是‘我自己’……么。”
“非常正确。我就是本来存在于这个‘一周目世界’里的、同名为‘夏目智春’的‘你’。”
这个男人——曾经假名为“夏目直贵”来到“二周目世界”里来的另一个“我”,露出一脸讽刺的笑容,眯缝着眼睛盯着我。然后,他夸张地耸了一下肩膀。
“不过,就叫我‘哥哥’也没什么关系的哦。到现在这时候,我没必要也没兴趣来强调我跟你就是同一个人,而且,说实话,我跟你就是同一个人,这一事实可是让我感到相当不愉快的呐。”
我直接无视掉另一个我的那傲慢言论,稍稍叹了一口气。
“都在搞些什么哦,你这家伙。你不都已经死了么?”
“你话中的‘死’是怎么定义的呢?”
这异常认真的答复不禁让我一时间陷入了惊慌失措的状态。
“哈……?”
“如果是按照生物学上定义来看的话,我的确已经是死了的呐。我能像这样跟你对话,就已经是再好不过的证明了。”
“这是什么意思?你能把话说得更浅显易懂一些么?”
“来到‘二周目世界’里‘恶魔化’了的我,具备了在一定程度上操作人的记忆和感情的能力。也就是说,我能介入他人的大脑,强制性地改写他们的记忆。”
“……”
我点了点头。作为移动到异世界去的代价,他变成了一种名为“恶魔”的存在。就结果上来说,在获得了特殊能力的同时,他也逐渐被“非在化”侵蚀着生命。
“从环绪那里听说了哦。这就是你的‘能力’吧。”
“不过,这样的‘认知操作’效果也在逐渐土崩瓦解。由于施术者本人的消失而造成魔力供给切断就是其根本原因。而我就是在能力的效果下降到一定程度后自动激活的、一直潜伏在你的大脑中的‘拟态人格’。简单的说就是个‘警报器’而已。当然,要说我是个‘残留思念体’也行。”
“‘残留思念体’……”
是这样的么,我终于理解了。也就是说,就在我眼前的他,就是个真正的幽灵。
他的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个自嘲般的笑容。
“所以,你就不用担心了,因为我马上就快真正地消失了。终于可以不用再看到你的脸了——每每想到这一点,我心里都是一阵爽快啊。毕竟对我来说,你这个存在,就是我那段令人感到惭愧的过去呐。”
我无言地皱起了眉头。虽然知道你想表达的意思,不过在心情上还是很不爽快。
“你就只是这样特意跑来讽刺我的?”
冒牌直贵以认真的表情摇了摇头。
“不,并不是这样的。我已经说过了吧,我只是一个像‘警报器’一样的角色而已。”
“警报?”
“嗯,就是这么回事。你在不久以后的未来里,应该会被迫作出一个稍微有点儿麻烦的选择吧。”
“呃……”
又是这个么,我不禁仰起头来望向那只是一片空白的天空。选择。就这个词本身,都透出一股很让人心情烦闷的气氛。那个冷漠又不亲切的冒牌直贵居然还会特地留下一个警报器,很容易想到那个选择将会有多么痛苦与棘手。
望着歪着嘴又紧咬住了嘴唇的我,冒牌直贵似乎很愉快地笑了起来。
“因此呢,在最后的关头,作为同一个人的前辈,还是稍微照顾一下给你提个不错的建议吧。”
“这还真是感激不尽。”
我边这样说着,边深深地叹了口气。冒牌直贵似乎很不满地尖起了嘴唇。
“话里完全没有一丝感激的成分呐。”
“我可是有被你那些生硬灌输的言论折磨得够呛呢。到现在才来说给点儿帮助,我也没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