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普通是什么?」
「不知道。但不就是不凑巧的意思吗?一个个都在追求那种东西,左顾右盼的,应该很困扰吧?」
「不是追求而是抗拒,所以才会感到困扰。大家好像都误认为个性与普遍性是互相抵触的。不,或许是故意的吗?」
「你觉得呢?」
「我想要变得普通啊!」
「还真敢说。」
「你呢?」
「我是不通。没有任何期待或是愿望。」
「那是不可能的吧?无论如何——」
◆ ◆
若是要那个名叫江本智惠的鹿鸣馆大学一年级生来评论,推理小说中所美化的并不是名侦探,而是杀人犯。
杀人犯这种人类。
又或是杀人,这种罪行。
她对于小说中将他们像是伟人或是做了什么丰功伟业般的描述感到相当不满。
不,用「不满」这种消极的词语根本不足以表达──匮乏。
事实上具有哲学性思考的杀人犯少之又少,而杀人这种犯罪行为,多半都是突发性的,几乎没有什么自觉。
帅气和高雅的犯罪,根本都是虚构的。
当然。
推理小说本身就是虚构的。
江本其实不是真心地对此感到愤怒──而她自己本来也不会对「什么事」特别感到愤怒。
无法愤怒的人。
匮乏。
感情有缺陷,同样不会有感动。
是个──有缺陷的人。
(唉。)
(所以也只能如此,利用文字逞口舌之快而已──)
而且──因为只是思考游戏。
才会这么想。
强烈的想法。
更何况,现实中即使没有名侦探,杀人犯还是依然存在──因此,那些特别的吹捧,智慧性的描述,在现实中根本一点也不诚实。将实际存在的杀人犯与虚构的名侦探放在同等位置所做出的描写,到底有什么意义──说实话,完全无法理解。
不对。
能够理解。
以结论来说──人类总是希望敌人比自己强劲。
无关胜败。
物以类聚,见到他朋友就如同见到他本人之类的谚语一定都不陌生。这么说来,从他与何为敌,为了什么而对立的部分,即是推测出那个人的资质一个很大的重点。
敌人弱,就代表本人也不怎么样──敌人若是伟大,他同样不会是什么等闲之辈。
敌人就是目的也是目标。
因此,理当越强越好。
越具挑战性越好。
梦想必须伟大,敌人又何尝不是呢?
身为名侦探,与其专攻基本的窃盗事件,还不如面对那些凶暴的杀人犯──同样,也不希望那些杀人犯是肤浅的,粗俗的。
只有肤浅的人才会对上肤浅的对手,人若是粗俗,他的对手一定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世界。
也就是读者,他们都是这么想的吧?
就因为是衬托主角的绿叶,在某程度上必须要比主角更费心的描写。
所以,犯人才会被彻底地美化。
超乎现实受到美化、强化、过度膨胀。
过人的智慧。
卓越的思想。
具社会地位。
或是完全相反的,背负着悲剧性的过往。
一个有深度的人,才能被赋予成为犯人的资格。
(那应该是──)
(趁年轻时取得的──资格。)
她是这么想的。
虽然交杂着嘲讽意味。
还有自虐的看法。
但她也只能这么想。
毕竟,江本智惠是没有敌人的。
这么说来,她是无敌的。
不过,此时的无敌其实等同孤独──没有敌人,即代表她并不理会任何一个人,既然不把人类当成一回事,当然也不会有人理会她。
(自己好像不存在一般。)
(存在与否──都是一样的。或者应该说,不存在──)
才是正确的。
不论自己在哪里做什么,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