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杀了人。
明明动手杀了人啊。
怎么说呢────不禁觉得自己身上发生了非比寻常的事情。杀人变成无关紧要的芝麻小事,这种感觉正发生在自己跟自己的周围。即使心里明明清楚地知道,杀人不可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然而却────比起夏河靖道,内心更忍不住去在意那个金线工艺品。他的存在────让杀人这件事,让人的死,在伊织心中,变成了无关紧要的事情。
「呃────他好像说,自己叫什么丧事还什么的……?」
之后因为太过震惊记得不太清楚。
总之,又想起他所说的话。
『劝你最好也放弃去找家人跟朋友,或是找学校老师之类的人商量。你并不想杀死自己的家人或朋友吧?』
『因为伊织你已经踏出界线了,如果见到人也只会满脑子想着要把人杀死。』
不对不对,她立刻用力摇头。
笨蛋,那种变态螳螂男说的话怎么能当真呢。那个变态一脸若无其事地切断了夏河靖道的脖子(……你有资格讲别人吗?)。虽然手持那样凶残的利刃(……尽管造型有点呆?)使劲一挥或许轻而易举就能做到那种程度的技术────但要将那样简单的技术完成得很简单,应该非常困难。这就跟要理所当然地做出理所当然的事情也很困难是同样的道理。好比说挥动球棒,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任谁都做得到。但若眼前对着一颗人头还能挥棒呢?这种事情也任谁都做得到吗?
就物理上而言────是有可能的。
就心理上而言────是不可能的。
明明所做的事情────讲起来全都一样。
可能性与实现度绝对不会画上等号。遵循或然率跟追随期望值,结果终将大相径庭。
产生落差。
因此而,崩坏。
继而造成────崩落。
即使拟出完全犯罪的计画,要付诸实行也必须具备果决与勇气和胆识。然而那个金线工艺品────既非出于果决或勇气或胆识,甚至连计画也没有,当然也并非突发状况,就只是理所当然般地,将一个活人的脑袋给切了下来。那跟伊织刺穿夏河靖道的喉咙相比,是完全不同种类的杀人行为。
想必是个────可怕的人。
非常非常────可怕的人。
「………………」
话虽如此。
「在别人眼中看来────我和那个人,大概也────没差多少吧。」
如果见到人也只会满脑子想着要把人杀死。
太荒谬了。多么荒谬无稽的话。
尽管如此────金线工艺品说得太过理所当然,却使这番话对伊织而言,产生了奇妙的说服力。
「…………嗯,对啊。」
但就算是这样────现在也不能不回家吧。一方面想要见到家人好让自己安下心来,一方面基于现实问题的考量,也想要将这身沾满血迹的制服给换下来(既恶心又难闻而且引人侧目)。虽然也考虑过要先偷偷溜回自己房间换衣服,但就大楼的结构来说根本不可能。打开玄关大门一进去直接就是客厅,之后沿着走廊有三间卧室,这是伊织家大楼的格局。换言之,不经过客厅就没办法走到自己房间(伊织的卧室在最里面,而且还是跟姊姊同睡一间房)。
「……唉────」
即使再烦恼下去,事情也不会有所进展。
等到伊织终于下定决心,已经是又烦恼三十分钟以后的事情了。仔细想想穿着染血的制服慌张失措地四处徘徊,才是最危险的选择。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任何人出声叫住她简直不可思议。
「好了────好了好了上去吧。」
既然事已至此,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管最终会得到什么样的结论────要她从此再也见不到家人绝对免谈。与其听信那种变态说的话,不如相信家人对自己的爱,和自己对家人的爱吧。
「…………」
────爱。
这个字眼如此现实却又冰冷地,彷佛与己无关般在脑中响起,对无桐伊织而言是前所未有的体验。结果说到底,自己并没有接受杀了人的事实,也许只是在逃避而已,她这么想着。
也许是────希望被谁否定。
又或许是,希望受到肯定。
无论是哪一方。
希望能有谁来,断定些什么。
就像────刚才那个金线工艺品所做的一样。
「……已经,玩完了吧。」
明明又不是死到临头────但迄今为止的人生却犹如走马灯在脑海中开始倒带。极其普通,非常无聊的────有好事也有坏事的,那种人生,那样的十七年。自己一边想着哪里也抵达不了────一路逃跑般度过的,十七年。
逃避。
避讳。
禁忌。
对于自己这样的人生,伊织并不特别喜欢或讨厌────然而一想到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