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过了几天时间,你的手就粗壮不少哪。」
整理田地时,外婆趁着休息的空档看着我的手,说出了这句感想。在我不记得的九年里,我的手已经被磨练得无比健壮。在外婆看来,会觉得这双手跟两周前看到的根本不是同一双吧。
其实连我自己也觉得手腕以上的部分像是另外接上去的。
「今天就到这边告一段落吧。」
外婆脱下手套,伸直一直簿着的腰杆。岛民当中可以说只有外婆在种田。我就是喜欢她这种特立独行的个性。
「是啊,好像也快要变天了呢。」
我表示同意,举目看向天空,覆盖空中的乌云远比灰色还要黯淡许多。就算人的命运能改变,世界的命运还是无法更改。我无法避开暴风雨。
明天,将有猛烈的暴风雨袭击这座小岛,同时也是真知丧命之日。
……啊,说错了。是我拯救真知的日子才对。
「要不要先铺上帆布呢?这样一来,就算有暴风雨来袭也不必担心。」
考虑到明天的状况,我开口提议。于是外婆目光犀利地瞪向灰暗的天空。
「暴风雨?现在这天气看起来不会变得那么严重啊。」
现在的确还看不出征兆。如今天空也只是一片灰蒙蒙。但明天在黄昏与夜晚互相接壤时,真正的暴风雨就会无情地袭来。原本稀疏的细雨会变成滂沱大雨,凉飕飕的狂风甚至连屋顶的砖瓦也能吹跑。
「我只是觉得好像会来。」
我含糊地回答。这虽不是预言那种模棱两可的事物,但我又拿不出根据。
于是外婆像是想起了什么般「嘻嘻嘻」地笑了。
「对了,你是来自未来的人嘛。」
这句发言让我的心臓猛烈收缩。全都被外婆看穿了吗?我正大受冲击时,忽然想起:对了,两个星期前暴风雨那一天,我说过这件事呢。因为当时我心想那是最后一次与外婆谈天,才会不由得脱口而出,但现在想来真是难为情。再加上现在又一脸若无其事地留在这里叨扰。
「就是说啊。所以以防万一啦,嗯,以防万一。」
我边挤出笑容掩饰我的动摇,边走向位在草庵旁的仓库。应该至少能找到代替帆布的东西吧。连我也觉得手部的动作有些僵硬,但还是赶紧逃离外婆。
外婆感觉到了我身上「有某种隐情」。否则,也不会一直留我住在家里吧。好比说长相跟外公很像,或是手的掌纹跟孙子如出一辙。
说不定外婆已经察觉到我的真面目了。但外婆从未明确地说出口,我也不曾报上自己真正的姓名。这里有过去的我。只有过去的我,有权利以「我」的身分活下去。我不能介入其中。
仓库里有块稍嫌老旧的蓝色帆布,我决定用它覆盖田地。田地虽然不大,仍无法用帆布全面覆盖住。我无法保护每一寸田地,仅能勉强守住其中一半的面积。我连同木桩将帆布钉在地面上,以防帆布被风吹跑。外婆只是待在一旁,看着独自一人完成这项作业的我。
「看你做到这种地步,反而要有暴风雨来,我才能感激你呢。」
外婆笑呵呵地抖动着肩膀。简直就像一个开心等待暴风雨到来的小学生。
「那么接下来我会出门一阵子。今晚会住在别处,所以晚饭就不用准备我的份了。」
「嗯哼……带把伞出去比较好吧。」
外婆拿起靠在住家玄关上的黑伞后朝我丢来。我在半空中接住伞后,才发现这是以前还是小学生的我有一次忘在外婆家的伞。没想到如今又回到我的手中。
「我走啰——」
我捂住差点接着说出外婆二字的嘴巴。外婆像是洞悉一切般,放柔了嘴角朝我挥手。
与外婆道别后,我伸手进口袋里摸索,但当然不可能找到我想要的东西——手机。
这个时代手机在岛上还不普及,真是不方便呢。也不可能有手机店。松平先生也没有手机吧。因此我一路跑向前田小姐家。
今天是平日,真知应该还在小学里上课。由于地点非常明确,就埋伏而言可说是条件绝佳。我还是希望能在事前就展开作战计划。
当天才展开行动的话太慢了。为了赢,必须化被动为主动。
没错,为了战胜命运。
我一鼓作气地跑到前田小姐家后、按了两次门铃都无人应门,看来前田小姐一家人和松平先生都不在。既然如此,松平先生应该是在研究所吧。
我折返回头,跑向岛的南边。这个时代尚未修建好呈现三角形、供人在美丽小岛上行走的散步步道。既没有完善的观光客住宿设施,自来水的供应量也相当不足,每年都有严重的缺水问题。就连电视也没有有线频道喔,怎么样,佩服了吧?
经过小学前方时,我试着从校门口窥看校内。那栋融合了中小学的校舍教室里亮着灯光,鞋柜玄关里没有半个人影。现在是上午时分,这也是当然的。
我马上缩回脖子,赶往研究所。
停在研究所残骸前方的时光机里头传来了声响。松平先生似乎正在修理时光机,在车内操控着疑似仪器的东西。
我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后,松平先生走出车外。
然后一张开嘴就语速很快地说:
「你知道吗?听说几年后会重新生产制造迪罗仑。明明未来的我也知道这件事,怎么没有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