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与松平先生接触之前,先向松平先生说明我的情况。
我拉着松平先生的手臂,顺时针地朝前田家迈进。如果以逆时针方向经过码头前方,就会在半路上迎头碰上时光机。既然其中一名乘客是里袋,那么她当然认得我。我隐约察觉到,不露面比较不会引人怀疑。虽然我也不清楚这是否真的是一件很不妙的事情。
「喂,说明一下状况吧。才刚感动万分地道别,马上就又见面很尴尬耶。」
「真知死了,我来救她,所以一起努力吧!」
我仅说明了状况的重点后,「喔?」松平先生表现出了些许兴趣。
「喔,这不是红豆馅夹心饼吗?你带着让人怀念的东西呢。」
但看来他是对我手上紧握的袋子兴致勃勃。喂,科学家,你这样子好吗?
「这个饼干用口水泡软后会更好吃喔。」
「谢谢,我知道。」
所以我说,你这样子真的好吗?未来的你根本一点成长也没有嘛。
*
从公墓绕到神社的入口后,我停下来歇一口气。除了祭典前夕以外不会有任何人清扫、寂寥萧瑟的神社里人迹杳然,也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出八神和彦住在这里。此处是一座没有投宿设施的岛屿,因此落脚点很有限。
就算向神社祈祷,尼亚也不会起死回生。我决定马上前往下一个地点。目标是发电所。我自己已经在那栋毫无人烟的发电所里住过了。如果也不在那里的话,就表示八神和彦是借住在某一户人家里吧。
由于能够跑下神社的阶梯,我一瞬间沉醉在这种快感当中。若要利用轮椅在坡道众多的小岛上移动,势必得历经一番千辛万苦。以前,我也曾在想爬上坡道的时候,重重地往后摔倒,跌得惨不忍睹。现在的我却与那种烦恼全然无缘,天经地义般地跑下阶梯。
我不由得频频回顾这种早已遗忘许久的畅快感受。
如今站起来一看,阶梯的高度根本算不了什么。
但若坐在轮椅上,却得让我一直抬头仰望。
哒哒哒地,我抬起膝盖,数不清第几次踩在地面上。好棒。
这种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尼亚死后,我应该要非常沮丧难过才对,脸上却绽开了笑容。甚至情不自禁地想就这样环绕小岛一圈。不行不行,我甩甩头。
我告诫着险些迷失目标的自己,奔向发电所。
现在这样,仿佛无论怎么跑也不会喘不过气,身体也和心情一样焦急起来。我连动地摆动着手臂与双脚,蹬着地面不断加速。我能敏锐地感觉到每一个动作,真是让人喜爱。无论怎么死心、无论怎么接受事实,果然,我还是无法舍弃像现在这样奔跑的梦想。
我跑上跑下地穿梭在坡道之间,在起伏剧烈的小岛上绕行时,途中曾一度停下脚步。我上气不接下气地看向原本松平贵弘研究所座落的地方。什么也没有,连残骸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既然连招牌立在地面上的痕迹也消失了,就表示应该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不只是几个月,而是好几年。
理所当然地,也没放有时光机。如果有的话,我应该会坐上去吧。为了拯救尼亚,再一次飞回过去。然后所有一切就会恢复原样——
「……原样?」
包括我的双脚?又要重新坐回轮椅上?
话说回来,为什么现在的我可以走路呢?
我心头一惊。那份想像就像水滴般从腰部往下滑落。
假使是因为尼亚不在,我的双脚才平安无事的话。
然后当我选择了尼亚,而再一次无法行走时。
我能够不恨尼亚地活下去吗?
我害怕得到答案,再次拔腿狂奔。踩断掉落在地上的树枝时,断枝仿佛扎进了我的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埋住般,心臓好痛。
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知道我一定会恨他。
因为从前坐在轮椅上的我,一直以来都恨着尼亚。
我像要甩开黏稠的汗水触感般不停飞奔,冲进发电所。发电所裸露在外的机器和石墙已被青苔覆盖,我疾奔在失去了道路标线的地面上。当仿佛能够跑到天涯海角的感觉蒙上了一层阴影时,膝盖后头同时也变得摇摇晃晃,抖呀抖的,让人惶惶不安。
我将手搭在先前我们当作临时住所用的办公室大门上。就算往里头望去,也没有八神和彦的身影。玻璃上仅是连同背景,浅浅地映照出我跑得红通通的脸蛋。我气喘吁吁,显得很狼狈。大概是哭得太用力,眼睛周围都肿起来了。
我不想再看着自己那张脸,于是打开门。滚落在地上的果汁罐已风化得失去原形,靠在墙上的老旧十字镐宛如只要一拿起就会断掉。几乎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当初只有一帮孩子前来寻找幽灵的时候,我也对这种地方提不起兴致。我记得当时年幼的自己还心想:这个房间里隐约有人生活过的气息,这种地方才不会出现幽灵呢。和现在正好截然相反。
现在的我就像聚集在灯光旁的虫子一样,汲取着这份气息。
屋子里有我与尼亚生活过的痕迹。休息用的毛毯那种随便折起的方式,让我仿佛看到了尼亚。九年来那条毛毯一直维持原样不动,我用手拍开上头堆积的尘埃后,尘埃就像绒毛般飘进空气中。
我出神地以视线追逐着飞扬的尘埃,在昏暗当中,它们看来也像是灰烬。我伸出手捉住它们,再牢牢握起。但因为没有触感,也不能肯定我是否捉住了。
尘埃循着一定的方向流动,像在标示出肉眼无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