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我成了你,你成了我

也不代表我完全原谅他就是了。

  「呃,可是,你心境上出现了什么变化吗?」

  尼亚战战兢兢地问。因为在这个时代里,唯有尼亚是我的同伴。

  我本想这么说,但还是算了。我一点也不想说出同伴这么令人难为情的字眼。

  「因为我虽然讨厌你,但不想当个冷酷无情的人。」

  要讨厌一个人的话,我就要自主性地讨厌,我不要把所有事都交给他人论断。我早就决定好这么做。

  尼亚像是无法理解般坐在办公室外,怔怔地抬头仰望天空。他半张着嘴,像只吸取空气的金鱼,表现出的态度很难界定他像是等鱼饵般,等着我开口向他攀谈,还是正好相反。

  「还有,有你在的话确实比较方便吧。」

  「啊,嗯。」

  我补充说了这句话后,他的反应还是很迟钝。于是我试着慢吞吞地进入办公室内,与他拉开距离。尼亚没有动静,他仅是瞥了我一眼,继续半张着嘴巴。那副蠢样令我火大,我马上掉头转回前方。

  车轮碾过地上厚厚的灰尘后,发出沙沙沙的声响。坐在昏暗的办公室内放眼望去,根本不见什么妖怪,就只是间年久失修的发电所。

  一个人的探险非常乏味,丢在屋内的毛毯显得老旧破烂,令人生厌。

  「啊啊~真是的,好烦。」

  早知如此,就该更有计划性地吵架才对。

  *

  之后,我们两个人各打开一罐营养口粮填饱肚子后,就一直待在办公室里。该想的事情如山一般多,喉咙又渴,最重要的是非常困。

  猛然回神时我已经横躺在地,似乎就这样睡着了。听见自己的鼻尖传出打呼声后,我坐起身子。原本我在坠入梦乡前脑袋里千头万绪,现在却像一片台风过境后的蓝天,什么也没留下。多半是因为我没有靠着枕头就睡在休息室榻榻米上的缘故,头隐隐作痛。我按着额头,好一阵子无法动弹。

  发电所内的电力还能使用,因此整间办公室被照得格外明亮。装饰在屋子里的月历,日期依然停留在我出生的那一年,窗前网上堆叠着大量的箱子,但全都无法打开。办公室的大小约有十二个榻榻米大,备有两人份的毛毯。

  房间的构造让人想起学校的宿舍值班室。我注视着发电所内写有标语的海报,再看向正上方的时钟。时钟的指针显示现在时间为两点,但秒针犹如被拔掉羽毛的小虫般不停颤动,恐怕没有正常在转动吧。

  外头已是一片漆黑,很显然是晚上。但不至于已经凌晨两点了吧?

  另外,我也注意到屋内没有真知的身影。她出去外面了吗?

  待头痛稍稍平复之后,我走出办公室。身为未来人却偷懒没带牙刷和枕头,心中的这份后悔反而更令人懊恼。真知到哪里去了呢?即便竖耳倾听,也听不见真知轮椅的车轮转动声。我决定在附近稍微走走。

  听着青草的触感、虫鸣声、寒冷的夜气、搔弄着脸庞的树木与枝桠,在在都让人觉得完全没有真实感,果然原因出在于眼前这片毫无变化的黑暗吧。

  岛上没有半盏户外电灯,夜晚降临时,四周会漆黑到让人误以为自己是否其实已闭上眼睛。就算走在路上,也只会与猫擦身而过。野猫们经常在夜晚于岛上四处徘徊。白天是人之岛,夜晚是猫之岛。也许是岛上的神明在暗地里订定了这样的规则。

  姑且不论这件事,我很快便发现了真知的背影。

  不晓得她是从哪里找到的,只见她正默不作声地举着大型铁锹,而且还是一双手各一把。手臂上下运动的同时,她边「呼!呼!呼!」地发出规律的吐息。肌肤上浮出的大量汗水,让人想像不出来现在可是凉飕飕的十月夜晚。我也不好意思出声叫她,于是好一阵子只是在旁观看。观看的期间,我思索着自己是否也能举起铁锹,最后得出没办法的这个结论。

  忽然间,真知像是察觉到我的视线般转过头来。她的汗水像要划开额头似地斜斜流淌下来,浏海也因汗水湿答答地黏贴在额头上。孩提时代每次玩耍过后,经常能见到她这个造型。

  「偷窥狂。」

  「肌肉锻炼?」

  「……我很不安,所以得赶快锻炼自己才行。」

  虽然是段没有交集的对话,但光是能与她说话,就已是一项壮举。我靠在树干上,凝视着真知的背影。真知也许是在意我的视线,放下双手上的铁锹中断肌肉锻炼。然后很难得地,她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因为没有哑铃,我就借用了铁铲。」

  「铁铲?那是铁锹吧?」

  「不对,是铁铲……啊。」

  这时真知眯起双眼,以之间抵着眉心,「唉~」地吁了口气。

  「我记得以前我们也吵过这件事。」

  经她这么一说……我交叉手臂,仰望夜空,恍然回想起来。

  「有耶。去海滨玩的时候我带了铁锹,然后途中就吵了起来。」

  「结果我们放弃去海滨玩,开始向岛上所有大人统计大家的叫法。」

  「那结果是哪一种比较多啊?」

  「忘了。」

  真知缓缓摇头,似乎是真的不记得了。但是,她的脸上已少了几分平时的冷峻,好像还带有某种充实感。见状,我往前向真知靠近了一步。

  「总觉得今天真是手忙脚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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