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到了啊?嗯——这个嘛,艾因没有家人吗?」
「应该……没有。」
「毕竟你没有记忆嘛……」
「但是咱很受『家人』这个辞汇吸引。非常受到吸引。」
艾因不肯罢休。
是不是有什么触动了记忆中的那根弦?
「所谓的『家人』,对我而言就是沙梨跟爷喔。」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什么样的……借用爷说的话,就是被『这个世界上最强的羁绊』连系住的对象……这样的说明你也听不懂吧。」
「如果他们消失的话,会怎么样?」
「…………」
消失……立即浮现在脑中的是那个人的事情。
「…………会感到悲伤喔。会非常非常悲伤。」
「悲……伤……」
「艾因之前发愿『世界毁灭呗……』的时候,不是哭了吗?这种心情大概就跟那时候很像。」
「咱讨厌那种感受。」
「我也不喜欢悲伤的感觉喔。」
「……如果咱消失,笑心会悲伤吗?」
「…………不要问这种问题。」
「为什么……?」
「意思是就算我不说你也要懂!」
她把棉被盖到头上,打定主意装睡。
「笑心……如果笑心消失,咱会难过。」
虽然听到这句话,她还是假装因为被鼻息盖过而没听见。
同时并为了不让激烈的心跳声被听到,转身背向对方。
有别于从前,艾因最近没有说出「跟咱交合吧」一类的话语。
当然,就算艾因说出口笑心也会拒绝。取而代之的,是艾因对她传达情绪的言语举动增加了,这倒也很难以应付。
这样一来,她或许会开始无防备地接纳扑进自己怀里的艾因。实际上,现在她们已经同床共枕了。
我会接受这个女孩到何种程度呢?
要超过什么程度,才会让我不想接纳她呢?
这些问题掠过脑中。
实际上,答案单纯到想都不用想。
她不想靠近到失去艾因时会感到悲伤的距离,仅是如此而已。
实际上又是如何呢?艾因不是快要越过那道墙了吗?
这样一来,我……
笑心透过背脊感受到艾因的体温。她已经开始发出微微的鼻息。
假如会失去这份暖意,还不如……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她用力摇头。
即便只是个开玩笑的想法,她也不希望被任何人发现,自己在刹那间曾经想过「干脆与她交欢,连同世界一起灭亡吧」。
不喜欢也不讨厌,维持不冷不热,能带着笑容保持距离的自己。要是能成为这样的人就好了。
不过这样或许很像大人也说不定。
那样的自己跟至今依旧无法原谅父亲的自己,两者之间是否有矛盾呢?
在无尽的疑问之中,笑心进入了梦乡。
ⅷ
夜已深,理应在几小时后造访的早晨感觉起来还很遥远。
幸好空中没有云朵,缺角明月的光芒照亮神社的院落,不用留心脚步。
「怎么会在这种时间出来呢?」
忽然有声音响起。虽然稍微吃了一惊,布雷格瓦德还是慢慢转过脸,以免对方察觉。他早已知道对方的身分。
「来赏月啊,因为我睡不着。你呢?」
在隔开安国神社跟城家的围墙对面,有张熟悉的温和面孔。
「布雷格瓦德先生也一样啊?我也难以入睡,所以就想顺便来看一下盆栽的状况呢。哎呀,不过最近的夜晚很长,是个适合熬夜的季节。」
不出所料,安国神社的邻居城优手上拿着花盆,正对着他微笑。
「要不要来这边一起赏月呢?虽然今晚的月亮稍有缺口,但这也有另一种雅趣。」
优向他示意自己所坐的走廊,并微微一笑。
有缺口的是月亮吗?还是彼此的某个部分呢?布雷格瓦德按捺住想如此反问的心情。
布雷格瓦德从他身上感觉到某种跟自己相似的味道。然而,这跟惺惺相惜又相去甚远。
「不用了。你也不是真心的吧?」
「你听得出来啊?哎,说真的,比起男性,我更希望跟女性一起赏月呢。」
「我会祈祷有适合你的女性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