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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遇见你正好。好在是你。你就睁只眼闭只眼吧。”
浓浓的酒臭逼得阿迪鲁将脸撇开,她霍然起身。
她很想再次睁只眼闭只眼。这二十年来,她曾多次希望自己什么也没看见,但这分愿望都没有像这次这般强烈。
她清楚地凝睇着丈夫。因酒精而苍白浮肿的脸庞、像死牛般了无生气的双眸、颓废杂乱的胡须、青筋浮凸的枯瘦双臂。
她清楚地明白,丈夫已与死人无异。
“你想做什么?”
她的声音有如在盘问罪犯。
丈夫怯懦地将脸转开,不敢直视她的双眼。
“那还用说吗。这家伙身上拥有他已经不需要的东西。”
阿迪鲁注视着他的侧脸。尽管明知这样不对,也想就此罢手,但此种行为一再反覆的结果,是至今仍如此向老天祈愿,但却已一辈子无法回头——阿迪鲁现在正望着眼前男人的这幅嘴脸。
嘴里一直说着对不起,但却跑去偷人东西。一面发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一面挥刀杀人。丈夫已沦为这样的怪物。
阿迪鲁向后倒退一步。
丈夫打量着该如何下手,双手朝皱巴巴的上衣擦了几下,拭去汗水,接着便蹲在男子的尸体上,开始在他皮背心的口袋里摸索。
左边空无一物,但右边就让他给找着了。他打开皮袋,露出满意的微笑。将东西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这么一来,就能喝个痛快了。阿迪鲁,你要替我保密喔。”
他转身面向妻子,就在这时候,阿迪鲁手中的小刀刺进他的胸口,直没刀柄。
丈夫双手握住刀柄,频频退步。他使劲想拔出刀子,但因为痛得五官扭曲,所以作罢。
“阿迪鲁,你这是做什么?”
他的声音还很清晰。
“希望你别以为我是因为你刚才的行径,才这样对你。”
阿迪鲁昂然而立,如此说道。
“我在照顾那四人组的时候,听他们亲口告诉我。说你唆使他们到家里抢劫,当作是为白天的事泄愤。还说要是我们敢大声嚷嚷,就杀了我们,之后再放火把一切烧个精光,这样就不会留下任何证据了。我有没有哪里说错?”
“他们说谎。”
丈夫发紫的双唇频频颤抖,极力否认。
“没这回事。我才没说这种话呢。阿迪鲁,你要相信我。我是孩子们的……父亲啊。”
他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因震惊而表情扭曲。
“那也只是外壳罢了。你的内心早已换了个人。我和孩子们所认识的你,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阿迪鲁……阿迪鲁……”
随着这声微弱的叫喊,丈夫身子后仰,就此倒卧。气若游丝。插在胸口上的刀柄,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而颤动。
“你不能和他们两人一起去。至少在你被贵族杀害之前,我得先亲自送你上路。不过你放心吧,待我平安保护好孩子们之后,会随后去找你的。在那个世界,你或许能恢复昔日的模样。”
阿迪鲁朝村庄的方向望了一眼。不见人踪。
“对不起。我要走了。”
语毕,她扛起丈夫的身躯,快步朝左方的一条小路奔去。那是通往杂货店后门,却不会遇见村民的一条捷径。
她使足全力快跑。
得尽快和马休他们离开村庄才行。只要将丈夫的尸体藏在远离小路的地方,便不会很快被人发现。
此时,阿迪鲁蓦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脚步虽然走在她熟悉的小路上,但却像是走在另一条不同的道路。
她停下脚步,确认两旁的景物,确实是这条路没错。她对两旁的景致还留有印象。但脑中却隐约有个声音在提醒她不对劲。
肩膀传来丈夫的痉挛。
阿迪鲁离开小路,转往左方,走进苍翠的森林中。
突然来到一座广场。
那是约莫有六、七十坪大的圆形空地。她从未见过这个地方。
站在中央的人影,也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深棕色的头巾和长衣,让人分不清是否为整套连身。
此人身长与阿迪鲁相去不远,看起来并不魁梧,但却配上一把刀锋朝下、握把朝上、立在地上的巨斧,显得格格不入。
此人在这种地方,一身古代刽子手的装扮,究竟想干什么?——她的疑问不出几秒便已得到解答。
莫非他在这里等我?!
“我已等候你多时了。”
那人说道。他的容貌约莫四、五十岁,但那沙哑的嗓音——和过去一位自称一百二十岁高龄的老和尚非常相似。
“我叫乔瑟普(乔瑟普·托雷蓝)。是法尔休雅大人的刽子手。”
“法尔休雅……”
这如梦似幻的名字,化为冷酷的现实,给阿迪鲁的精神带来莫大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