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字表都翻不了,可是只要一想到母亲正在哭,我就想告诉她,我会继续努力的。我还可以,我还可以再努力!虽然我现在倒了下来,可是我会继续加油的,所以请你别哭!虽然我是没用的孩子,可是,我不希望你因此而更加地不幸。
微微睁开眼睛,房间内一片墨黑。我的头动不了,但我尽可能地移动眼珠。不晓得声音还发不发得出来?我好久没发出除了咳嗽以外的声音了,不太确信自己是不是还能够出声。可是一想到枕畔有人在哭泣,我就觉得一定要好好地安抚哭泣的人。要是那个人是母亲的话,那我一定要想办法安慰她,就算要我说谎也没关系。
可是在我枕畔掩面啜泣的人并不是母亲。
而是幼年的我。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什么也没办法弥补,我连谎话都说不出来了。我连想叫她不要再哭了都说不出口。我的意识又沉入了泥沼深渊,我想,我从不曾哭成那样子过。
当我闭上眼睛时,察觉到眼角滑落了一滴泪水。
早已忘记该如何哭泣的我,已经无法回到小时候了。
到了第五天我总算退了烧,第六天我开始能够起身,可是帮我做稀饭跟热汤过来的母亲总是黯淡着一张脸,她提也没提考试的事,这让我更难受。
班导在第六天时来家庭访问,他见到我后投来了安慰的眼神。那是一种清楚让你理解到自己是个该被人安慰之存在的表达方式。
「明天就是毕业典礼了,你能来吗?」
我不晓得。我摇了摇头。母亲在旁也为难地偏了偏头。班导留下一句:「总之你现在先养好身体,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吧。」他留下了这句我最不想听到的话,然后就走了。
母亲跟我之间完全没有交谈。
第七天早晨,当我呆坐在床上时,门铃响了。从玄关的另一头传来了一声娇腻的「不好意思~」的招呼声。飞我披上开襟外套,打开玄关的门。
心里边讶异着「这怎么可能!」但另一方面,我又觉得会找上门来的人也只有她们了。
「你们……怎么来了?」
三个人嘴巴全都呼出了白烟,问我说:
「阿柴,你身体还好吗?」
江香首先关心了我的身体。
「今天是毕业典礼呢!」
接下来,脸上画着漂亮妆容的圆圆这么说。
「我们一起去吧!」
头发长得更长了的小津缓缓地笑着提议。
可是我那样残酷地批斗她们,我抛下了狠话,现在必须要贯彻自己的形象才行。但也许……我在床上待太久了……
「可是……」
说出口的居然是这么犹豫不决的话。
圆圆伸出手来抓起我的手。她那指甲修长的手让人感觉有点冷。除了小津以外,圆圆跟江香的家应该都跟我反方向呀……
她们究竟是几点出门,跑来这里迎接我的呢?
圆圆接下来的话,说明了这个理由:
「因为今天是最后一天呀!」
她们三个人都知道我所不知道的事。我根本就不知道原来时间已经紧迫到了连让她们原谅我的时间都没有了。「最后」这个字眼代表着什么意义?我这已经有一阵子停止思考的头脑无法处理这个严峻的问题,脑筋又开始混乱了起来。
我明明在心底跟她们告别了无数次。
但我竟然没想过「最后」意谓着什么。
「我们走吧!」
江香开口说道。一旁的小津也笑了,我像被那句话给操控了一样,回答说:「我去换衣服。」转头才发现母亲正站在那里看着我们,她的神情疲惫,怯生生地轻声问我:
「你要去学校吗?」
我不晓得该怎么回答,但我发现再继续犹豫下去也没用。
「……我要去学校。」
感觉上好久没说话了。接着我仿佛又开始发烧似地说:
「因为,朋友来家里接我……」
我被自己这句话梗住了喉头,好像又快咳了出来,可是我不想让咳嗽带走这句话,我想把它收藏在自己的心底。这么一想后,眼泪反而涌上了眼眶。
母亲帮我把一整个星期都没穿的制服拿出来,这套被我连穿了三年,早已显出老态的制服从干洗店回来后,看起来又焕然一新。
「你……等一下能来学校吗?」
今天是我的毕业典礼,我不晓得母亲会不会为此而开心,也许她根本不想来吧?没想到母亲觉得我的话很无厘头似地轻笑了出来。
「我当然会去呀!」
接着她又说:「路上小心。」
外头的空气澄澈清爽。虽然天空清亮亮的,但也许是春天的气温不定,温度还是很低。一离开家门,小津便把她的围巾围在我脖子上,江香跟圆圆也分别从两旁兜拢了过来,拉住我的手。
我的感冒还没好,有点担心她们靠我靠得太近了,但我没办法甩开她们的手。
这两人的手都有点冷凉,我好想帮她们温热。
小津父母亲的车子就停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