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 失落的花园

里的入学许可,可是要是真的去那里,我就走上了母亲所谓的「不幸的人生」。从前我考高中时已经降低了志愿,想要败部复活、走上康庄大道,在母亲的想法里就只有靠大学一途。

  上次考高中时,我也是像这样在考前突然生病,我这个人的缺点就是精神状况马上会影响到身体情况。即使心里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快撑不下去了,可是我又会一直一直欺骗自己的身体,拜托身体继续工作。当初如果没考上这所学校、或者我填了好一点的志愿,结果将会如何呢?没做过的事不管如何想像都感觉不到真实感,可是有一件事我可以确定,那就是——

  假如我去念别所高中,就不会进入广播社了。

  我也不会遇见她们其中任何一个人。

  这究竟幸或不幸,我的心里对于这个问题并没有解答。在跟她们三个人一刀两断后,我又回到了刚上高中时那种轻悄安静的生活。自从那件事之后,圆圆跟润怎么样了呢?江香跟小津又怎么样了,我全都不晓得。

  进入了考场后,我把铅笔、橡皮擦、手表跟准考证一字排开,开始准备考试。这次考试其实是整个考试流程的最后一关,等过完了这一关,一切就结束了,我已经步上结束的起点。虽然这么想,可是考试一开始后,我却发觉眼前逐渐朦胧。怎么回事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一边解题,一边暗自困惑,等我终于咳了出来后,眼泪也掉了下来。铅笔掉到了地上,我举起手来要求捡笔。

  盯着准考证,我告诉自己一定得冷静。准考证照片上的我,看起来脸色惨白,正在盯着某一点看。我瞪视着这间陌生的大学教室地板,有三次,我都觉得地板看来好像液化了。那种感觉不像搭乘一艘残破的小船在海中载浮载沉,而是更直接了当的、像一种快要溺死的感觉。

  不停把答案填入答案拦的作业让我的精神越来越耗弱,虽然解答原本正是这种程序,就是把正确的东西摆在应有的位置之上。可是这件作业却越来越困难。我总算考完了午前的两科。在快让人窒息的考场中我打开了便当,感觉到内臓似乎受到了挤压。便当盒看起来像是快被母亲的爱与期待给压爆了,我每吃j口,就觉得有如嚼砂。如果同样是如吃砂一般的口感的话,我宁可吃营养点心。连酱菜也让我想起母亲站在蔚房前时,不知是以怎样的心情在制作这份便当。这么一想,又让我的五臓六腑更加沉郁了。

  「没问题」是什么意思?「相信我」又是什么意思?

  这是国王的驴耳朵呀!草丛里会跳出妖怪来唷!

  最后一科是英文。只要突破了这关,长久以来的考生身分就能暂时划下一个句点。可是我却不断发着恶寒。身体冷成了这样,但额头却不断地渗出汗来,连写个英文单字也觉得反胃恶心。我用力地咳嗽,咳嗽又引出了另一阵咳嗽。要是不润润喉的话,连眼睛都几乎没办法睁开。

  我举起了不晓得是今天举的第几次手,站起身来,但一站起来后世界却立刻天旋地转。我紧跟着监考官走进了打扫得一尘不染的新厕所,关上了门后,我立刻就崩溃了。

  根本来不及把头发拢起,我马上把午餐吃的东西全都吐得一干二净。那些被拒绝消化的物体、那些凝固成形的母爱。

  吐光了这些东西后,两只手开始不停地像抽筋似地痉挛了起来,我只感到热泪在冰冷的空气中滑过我脸庞,那温度感觉上像是什么异样的物体。

  虽然我吐到连胃液都吐不出来了,我还是不停地干呕。我想把所有无形的、被我挖了坑丢进去的所有关爱都吐得一干二净。

  「呕哦……呕、呕呃……呃……」

  吐得不成人样之后,我居然喊了江香的名字。江香,那个平易近人、八面玲珑、被人奚落也只会笑着回应的江香,我需要她的体贴。我想要圆圆用那能媚惑男人的甜腻声音,笨笨地呼喊我的名字,我想要她们两人手足无措地为我担心不已。我想起了小津低沉悠缓的声音,我想要她在身边,我只是想要她在我身边而已。

  这些再也盼不到的奢望都在谴责着我。

  有没有人、有没有谁?谁、谁……

  我并没伸出手来。手抖成了这样,能触碰得到谁呢?我的脸皮还没厚得能向人求助。我不求别人的帮助。

  但是,有没有人可以干脆、干脆杀了我!

  监考官敲了敲门,他每敲一次我便发抖、惧怕、紧紧抱住头,蹲着从拼命咬紧的牙缝间发出细微的悲鸣。我该回考场去了,再不回去不行了,连一秒都不能再浪费英文科的时间了。这一科得笔试申论,不像选择题可以涂黑,得要理解长篇文章、提升作文的精细度,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长久以来在迷宫中摸索着前进,总算到达了这里的意义,不就一切前功尽弃了吗?

  我得回考场,可是……我不想回去……

  长久以来一路遵从的信仰,明明落后在众人身后却又拼命遵守的教义。

  有生以来第一次,我这么强烈地感受到对于信仰的反抗。我蹲踞在冰冷的地板上,虽然了解这句话所意谓的,是对于自己的过去与未来所有一切的否定,但是我已经再也无法忍受了,我受不了了。

  母亲——

  我已经不想站起来了。

  之后究竟是怎么回到考场的?

  考完后我搭上了父亲的车子,我们没有回到母亲等待着的家,我直接被送往医院。

  高烧持续四天不断。这次比冬天一开始时我所染上的那个执拗的感冒,还多发烧了两天。原来之前的病菌没被消灭干净。我躺在自家的床上呻吟,听见了谁在枕畔哭泣。

  大概是母亲吧,我毫无来由地预感她大概是被父亲骂了,而理由无疑出在我身上。这个学历不高而无法获取幸福的女人,又因为生了个学历低的女儿而导致她的人生更加不幸了。

  我在心里想,请你不要哭了。即使我浑身发烫,只要一呼吸,喉咙的深处也跟着发出不舒服的声音,但我还是挣扎起身,虽然一度绝望得倒了下去,但我还是不放弃。虽然我连一张英文

上一页目录+书签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