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人并不适合对未来操心,清远是这么评价母亲的。所以,母亲的再婚对象能给他无须操心的未来吧。
你再过没多久也要出社会了,差不多该帮忙考虑一下妈妈的未来吧。
都已经把你养到这么大了,也该够了吧,她的言外之意就是这样。
算了。反正你已经给了我老爸和佐和。反正你无法给我的,毫无关系的那些人会给我。
反正我曾和他们两人是一家人的这件事,就足以支撑我活下去了。
然后,他和母亲谈妥后,就告诉佐和「毕业后也不会回到高知来」。
毕业回来以后,有事情想要问你。他到东京时曾这么说——但因为已经不会再回来了,所以最后也问不出口。
只是,他曾经问过一次——你有没有打算离开高知?
佐和似乎很恐惧地陷入沉默。他很后悔,自己问出了这么白痴的问题。
佐和不可能抛下和政,一走了之。不可能像吉门的母亲一样,扔下和政一走了之。
母亲做出那种事,结果身为她儿子的自己还想从和政身边连佐和都一起抢走——我怎么有脸问出那种问题?
双颊宛如着火般炙热。再怎么不要了也该有个限度。
忘了这回事吧,他慌张地撤回发言。
之后,母亲随着再婚对象的转调离开高知。吉门则在东京迎接第二年步入社会的生活。
母亲没留下转调地点的地址,她自己多少也觉得尴尬吧。他后来也只是从一位交情疏远的亲戚那里,听说母亲留下口信说要离开高知。据说,她还说如果儿子想知道地址再告诉她,但是他终究还是没问。所以,他不知道母亲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不回高知」的承诺,就在不清不楚的情况下作废了。
佐和虽然暴跳如雷,却没向吉门说「那你回来吧。」
他能回去的地方,就只有那两人的家。若佐和不希望,他就没有回去的理由。他偶尔会像旅行一样,临时起意造访故乡,和朋友见见面,但是却没有勇气去见最想见的那两个人。
他也问不出口「可以回去吗?」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彼此莫名地断了联系。尽管如此,那些看来就像风景照一般、以远景拍摄人物的作者近照,却硬是只挑选佐和应该会记得的地方。帮忙拍照的都是朋友。朋友每次都很纳闷,为什么要在这看来平凡无奇的地方拍摄。
每当出书时,他就会在书内写上「报告近况」的这句藉口,寄一本回家。
「再怎么窝囊也要适可而止吧……」
海浪声掩盖了他不自觉脱口而出的呢喃。那是住家附近,以前常和佐和一起玩耍的海滨。在款待课那临阵脱逃后,比想象中还要早回来,所以临时起意顺道走走。他也曾数度把这里当作拍照场景。
出门时演变成那种情况,现在回去和佐和打照面也觉得尴尬。他希望能有多一些时间。
呼啸的冷冽海风,让他拉上羽绒外套。
那边也逃走、这边也逃走,今天还真惨呀。
那时候原本以为再也回不来、自己还待在高知的最后一天,和她唇瓣相接也是在这个海滨。
那时的季节与现在完全相反。
佐和穿着明亮的水蓝色衬衫。
他本想就那么直接放弃的。
不论是原本打算毕业回来后说出口的事情,还是其他所有的一切。
在那之前都推说自己有喜欢的人,藉此来逃避的恋爱情感问题,之后也不用继续再逃避下去了。他早就想过要和故乡切得一干二净,只不过总是无法坚持下去。
脑海内总是浮现那明亮的水蓝色衬衫。从吉门说那个蓝色的绉绸装饰物发束很适合她的那一天起,她就始终偏爱并挑选这种清爽的颜色。
不论是如今居住的地方或是故乡,他对两边都怀有罪恶感,总是不知该何去何从。自从能靠小说谋生后,他最感激的就是即使人际关系浅薄,也能好好地活下去。
这原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那只不会靠近半径两公尺内范围的野猫,后来却与自己最为亲近。就在她转变得最为动人的那个时期,他每天都以最近的距离看着。
「乔哥!」
他还以为自己的心脏顿时停止了——是那只不会靠近半径两公尺内范围的野猫。
他从海滨仰望自堤防俯视海滨的佐和。
「怎么了?」
「我看到乔哥开的车就停在那里。」
佐和说着,便从阶梯跑下海滨这里。
「乔哥才怎么了呢。你不是去县厅吗?」
那条塞进领口的披肩,颜色类似当时那明亮的水蓝色。
「提早结束了……」
他说话没办法有条有理。
吉门讲完这么一句后便陷入沉默,佐和随之不安地仰望他。然后,丧气地低下头。
「对不起,你生气罗?」
欸?为什么?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呢?
「你出门前,我莫名其妙地缠着你、烦你。对不起,我不会再说了。我能理解了,也会帮忙……所以,希望你在家里的时候能保持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