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继续沿着上升轨道爬到顶,是确认我是不是有惧高症的绝佳机会。
或许上去之后就下不来,必须在上面等到天亮。
手心因为汗水而打滑,只能不时用腿勾住钢管,将手汗在裤子上擦干。轨道的某些地方涂了润滑油,也让手容易打滑。
不知道爬了多久,我终于来到轨道顶端。为了让滑车在顶端保持水平,所以有一小段平坦的轨道
我压低身体,发现可以躺在那段轨道上。
我的身体右侧朝下,右手和右脚勾住钢管躺了下来。呼吸急促,汗水和油污都黏在脸上,但我不以为意。风吹在脸上,感觉好舒服。
我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为了让腰部休息一下,我小心翼翼地稍微转身仰躺,夜空顿时映入眼帘。
有几颗星星在眨眼。这里的星星比广尾还多。
我缓缓用左手拿出香烟。现在不抽烟,更待何时。我想抽烟已经想了很久。
我将已经皱巴巴的七星淡烟拉直,叼在嘴上。一百圆打火机的火被风吹熄了好几次,点了几次都没点着。
好不容易点着后,我用力吸了一大口。
真是快乐似神仙啊。
我抽了半支烟时,突然下面传来一个声音:「喂,你在上面干嘛!?」
我吓了一跳,手上的烟差点掉下去。
老爸张开双脚站在起点站,双手做成喇叭状放在嘴边。
「老爸!原来你还活着!」
「你不要说这种话惹死神生气!你打算在上面躺到什么时候?」
老爸的双排扣西装有一只袖子不见了,除此以外,似乎没受什么伤。
「再等我一下下!」
「你不是讨厌坐云霄飞车吗?!我没想到你在上面,还把倒在地上的那些人一个一个翻过来检查!!」
真的假的?搞不好我爬上来时他就看到了,担心突然大叫我会失手,所以一直看着我爬上来。
我将烟蒂丢到地上。香烟一路散着火星,掉到二十公尺下方的地面。
突然,我发现往下看时一点都不可怕。
水平轨道前方是约四十五度的螺旋下降轨道。坐滑车经过螺旋轨道时很可怕,但用手脚往下爬时,由于上下都可以抓到,所以比梯子更轻松。
所以,我往下爬时并没有感到害怕。最下面那一根钢管距离地面有三公尺,我垂在钢管上,轻轻松松地跳到地面。
「上面的风景怎么样?」老爸走到我身旁问。他的脸颊受伤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子弹擦过受的伤。
「太赞了,我可能会爱上云霄飞车。」我回答。
2
我和老爸将米勒从起点站抬出来。米勒躺在起点站的阶梯上时,无力地张开眼睛。他侧腹伤口流的血已经将长裤都染红了。
「我想……我应该、完蛋了……」米勒小声呢喃。
「很遗憾,现在送去医院恐怕也来不及了。」
老爸说。我忍不住看着老爸,他面无表情。
米勒点点头。
「谢谢,我不想听一些言不由衷的安慰话,我有一事相求。」
「你说吧。」
「请你帮我、把画、先送去大使馆。」
「没问题。」
「然后,打电话到我之前告诉你的号码,通知对方我死了。我相信……他们会将我、送回祖国。」
「我保证做到。」
米勒闻言露出微笑。
「只要能在祖国安睡,就……无所畏惧。」
老爸点点头。
「那个……婴儿、叫什么……名字?」
「珊瑚,海里的珊瑚。」
「珊瑚……,好美的名字。」米勒闭上眼睛说。然后,长叹一声,从此再也没有动静了。
「老爸……」
老爸注视着米勒。断了气的单帮客一脸安详,看起来很像大学教授或是艺术家。
终于,老爸看着我说:「来吧,该做个了断了。」
「要去是藏家吗?」
「对,要去营救安田五月。」老爸斩钉截铁地说。
我和老爸拿着米勒的皮包,坐上车窗玻璃被打碎的礼车。老爸的那辆Cedric不见了,应该是汉娜老太婆开着那辆车逃走了吧。
离开赛马场游乐园,行驶了数百公尺后才遇到警车。他们终于接到报案了。后面还有一辆警车。警官看到现场时,一定会吓坏吧。因为简直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巷战,唯一毫发无伤的礼车司机也被老爸打昏了。
「米勒最后是因为他该执行的任务以外的事送了命。」我对握着方向盘的老爸说。
「对,他的任务是将画带回去。照理说,他可以拒绝我们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