屎运。
——运气属于有能力的人。
说这句话的人是老爸的宿敌,间谍中的间谍,但最后运气离开了他,所以他送了命。
我会死,老爸也会死。
在此之前,我也不曾觉得死亡并不可怕。
只是始终相信,自己不会「现在」就死。
今天之后,这种想法改变了。
即使这一刻还活着,也不能保证下一秒就能活着;即使今天活着,也不代表明天还能活着。
我变成一个任何时候都无法忘记死亡的人。
也变成一个无法逃避死亡恐惧的人。
只要能够延迟这种恐惧,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没有自尊,也没有勇气和骄傲。
在云霄飞车的顶端时,只要能活命,我愿意做任何事。
如果有人叫我跪下,我就会跪下。
如果有人叫我哭,我就会哭给他看。
这并不只是因为恐惧。
对可怕的东西感到畏惧并不觉得丢脸,一旦克服这种恐惧,就可以产生勇气。
如果不感到害怕,就不能称为有勇气。只有感到害怕,并克服害怕时,才能称为勇敢。
然而,我却做不到。
我输了。我输给恐惧,也输给自己。
我将头埋进直立的双腿之间。
周围的情侣与我无关。
他们是快乐的人,没有恐惧的人,他们相信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
这就是幸福。
如今,我无法再相信自己,在这些多摩川河畔的所有人中,我是最不幸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情侣的身影也渐渐消失,河畔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站了起来,走上堤防,走出一片水泥地的公园。
前方有辆点着小灯的车子,一道人影靠在车旁,脸旁亮起香烟的红光。
「听说你被摧毁了。」
是老爸。他右手拿着啤酒罐。
「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一下子,我猜你应该在这里。」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多摩川——我想起我和老爸之间的这种默契。
「起死回生了吗?」
「好像还没有。」我走向老爸,摇了摇头。
「婴儿呢?」
「康子带走了,圭子妈妈桑也和她们在一起。」
「太好了。」
「是藏豪三吗?」
我在老爸面前停了下来,「嗯」了一声,点点头。
「他们是怎么摧毁你的?」
「我不想说。」
「你要死一辈子吗?」
老爸问我。我看着他,老爸沉着脸,郁郁寡欢。
「也许……」我叹了一口气。
「连侦探也不当了?」老爸说得很干脆。
「我现在这样子,也帮不了你的忙。」
「现在这样的确不行。」
老爸握扁喝空的啤酒罐。
「还有啤酒吗?」
「有啊。」
我正想伸出手,但又缩了回来,因为老爸对我摇头。
「没有给死人喝的酒。」
「烟也不行——?」
「对。」
我转过身。我知道老爸对我超失望,我在等待他对我说:「阿隆,我太高估你了。」
「——你应该没死过吧?」我问。
「多得数不清了。」
「少唬烂了。」
「你不信就算了。」
「你曾经流着眼泪鼻涕,大哭大喊,跪地求饶吗?」
「还曾经屁滚尿流。」
「为什么!?」
「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我怕死。」
「最后还出卖朋友?」
「阿隆,你听我说——」
「你没有我这么糗吧,我出卖了婴儿,出卖了无力逃走,也不能反抗的婴儿。」
「但是婴儿现在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