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唯独一点,无论如何都不甚明了。
地平小姐身上,某个不费吹灰之力就钻进我心里的特质。
唯有对此,怎么都想不通。明明相识之后时日尚短,对她也几乎一无所知,我却表现得像是对它比较熟悉,未加任何防范,仿佛其中包含着早已了解的东西。唯独这点,我真的毫无头绪。
至今从未见过像她这样坏的女人,所以本不该有什么既视感。
总而言之,在这样呆坐着直面自己之后,我才不得不承认。
我真的,太容易被哄骗。
只要被脸蛋漂亮的女人稍微调戏一下,就无法支撑。
懂得在因为用水太多而挨骂之前站起身来,就说明心态已经勉强恢复到了日常水准。嗅了嗅自己的头发,确定除了她的指尖留下的感触之外没有任何残留物质,才走出浴室。
在用力擦拭头发与身体时,暑气也正悄然袭来。与站在太阳下时相比,此时的温度更加令人厌烦。我一边对这样的现象感到不可思议,一边换好衣服,把毛巾披在头顶走进了起居室。所有人洗完之后,最后负责打扫浴室的也是我。这些牢牢根植于日常当中的琐事,原本在我眼中都仿佛理所当然一般。但被那个超脱日常的家伙伸手牵引之后,我学会了退一步审视自己的生活。
『真了不起啊。』
只剪取最满意的一部分,保存在了大脑当中。
啪的一声,我抽了自己一巴掌。
遇到令人厌恶到不惜扇自己耳光的人,这或许是头一遭。
经过起居室,确认水池同学还在房间里,于是下意识地缩回了身体,坐在起居室的电风扇前,独占了迎面吹来的风。水池同学的母亲正端坐在电视机前,但我只当做没看见。这么说来,似乎从没见过她使用电风扇,是念及寄宿者的身份而有所顾虑么?在那张苍白的脸上既没有汗水,也感觉不到血色。
我垂下头发,让飞旋的扇叶帮忙将其吹干。回响在身畔的暴雨,逐渐变成了风吹过发丝的声音。风虽无形,却容许我们通过各种方式去加以感知,经由其他的物体,展露着它的存在。或许我们的心也是在与他人接触的过程中,才渐渐显现出形态。
「那个,我说。」
「啾。」
脊梁骨被人戳了一下。猛地回过头,甩掉毛巾的脑袋差点撞到电风扇上。只见握着手机的水池同学站在身后,正猫起腰来凝视着我。
「干嘛,干嘛。」
「看你往屋里瞥了一眼就走了,于是有点在意。」
「哦,其实没……什么啦。」
目光差点移向左手,但用力绷紧了脖子。而就在我为此奋斗时,水池同学却没有回房间,而是坐在我身边,然后翻开了漫画。
「你这是?」
「咦,不行么?」
「也没有啦……」
其实我不是想谈论是非,而是好奇为什么,但她似乎没有体会到这层意思。
有时会像猫一样,一时兴起地凑到身边来,正是这名同居者的棘手之处。坐在两个人都能吹到风的位置时,其实不太能享受得到电风扇的恩惠。但是,我和水池同学都纹丝不动。
「真是亲密呀~」
水池同学的母亲像是刚刚察觉般转过了头,并笑嘻嘻地看着我们。不知她从我们身上,究竟看到了什么?顺便电视上是重播的节目,戴着假面的将军大人正敲着太鼓出现在画面上。
回忆起早上的事,我怀着胆怯的心情偷瞄着水池同学。
望着那张清冷的侧脸,心中仍有一部分在兴奋地悸动,这令我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啊,我确实还喜欢她。
哪怕遭到拒绝,身处无可转圜的地狱,也仍旧如此。
因为此刻,一只脚已经陷入了另一个地狱。
希望这份心意,能将我从中抽离。
但是。
就像是抓准时机,要掩盖这种情绪一般。
从房间里,传来了手机的响声。
风扇转动的声音抚摸着喉咙和脖颈,擦身而过。
「是星同学的手机吧?」
「嗯……」
被她这么一问,我才勉强点了点头。当然,对方的身份也很明显。
我看了看水池同学,心想,自己可以站起来吗?
明明此时此刻,水池同学就坐在身边,我——
……我。
「我去看看。」
为了拿手机,我离开了水池同学。
迈着颤颤巍巍的脚步。
从洗澡前丢在地上的包里,拿起了露出半个头的手机。发来消息的,自然就是一脸若无其事的地平小姐。随着低垂的脑袋,堆积在头顶的热度也缓缓地倾洒而下。
『你还好吗?』
有什么可担心的——我逞强地想。明明早上,已经在她面前哭成那样了。
『你在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