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绷的声音中夹杂着奇妙的摩擦音。
「我也许会对那孩子做出比咲希你更过分的事。」
「也许吧?因为我们实在无药可救了。」
我握住冰冷的笔,再次感受姐姐留在笔身上的余温。
既然如此,我就用那将我们拖到这里紧紧相系,又将我们千刀万剐、烧焦成灰的可恶东西来为那孩子命名吧!
然后让那孩子自己选择吧——要用火焰烧灼溃烂的伤口,来终结这无穷无尽的枷锁?或是以绵延不断的鲜血来延续这个故事。
20
就在我走下幽暗阶梯,踏上柔软草地的那一刻,初生的光芒正好出现在我前方,让我忍不住举起手来遮住眼睛。天亮了——最初的一片阳光,从看不清是什么颜色的海面上探出头来。
小小的墓碑散落在草丛各处,拉出了长长的影子。重获新生的清晨空气中猕漫着枯草和海潮的气息。
带我来到这里的并不是开着卡车载我来教堂的金发神父,而是留守教堂的年轻东方人神父,也就是一开始在港边照顾我的那个人。
「许多人在草丛里留下了各种物品。有些小东西会被草遮住,请小心别被绊倒喔!」
神父走到最接近阶梯的墓碑旁,停下来回头对我这么说。迎着海风摇曳的草搔着我的脚踩,让我怀着愉悦的心情轻轻地踏步向前。
时间静止的地方。
现在和过去交错重叠的地方。
我重新背好运动背包,吸进一大口崭新的永恒气息。在遥远的某一段过往中,父亲、母亲和祖父是否都曾像现在的我一样,沐浴在这样的光芒以及声音当中,享受着周围的芬芳呢?
「大家都在这里吗?」
我向神父提出疑问。
「爸爸、妈妈,还有『老师』他们……」
「你也称呼那个人『老师』啊?」神父笑了起来。「我也是这么称呼他的呢!不过他应该是你的祖父吧?」
「总觉得没有那种感觉。爸爸也是一直叫他『老师』,而且我又从来没有见过他。」
「你见到他了喔。现在,就在这里。」
听到神父这么说,我踮起脚尖环视四周的草地。
我一下子就找到祖父的墓了。因为它就在阶梯附近,一旁的文字处理机也相当醒目。陈旧的机器上覆盖着一层干燥的尘土,印字部分更厚厚地积了一层沙。我试着打开电源,液晶萤幕毫无意外地没有任何反应。
在这个地方,的确只有渺小的永恒。
「对了,你为什么连这里有文字处理机的事都知道呢?」
神父这么问我,似乎对我独力找到祖父的墓感到相当讶异。
「老师所写的小说应该只写到正要打开那扇门的地方就结束了。他在世的时候曾经让我看过那篇故事,也告诉了我没有下文。」
「『老师』还在世的时候?你认识他吗?」
「是的,那是我年纪还小时的事情。我常去小木屋玩耍,有时也会送食物去给老师。我之前也住在发电厂附近。」
「哦。」
既然如此,应该可以把那本书送给这个人吧?我打开运动背包,取出父亲给我的那本书。神父眼睛发亮地接受了它。
「在『老师』写的小说之后,爸爸又加上了他们的故事,最后出版了这本书。」
「真的要送给我吗?」
「我已经看过五百多遍了。」
而且,我已经来到这里了。父亲撰写这个故事的目的也算达到了吧?
它已经告诉我一切了。
接下来就是我的选择了。
我们在祖父的墓前做了简短的祈祷,神父便将那本书收进袖中,往看得见海的方向迈开脚步。我也起身跟在神父身后,走到靠近悬崖的地方。前方是一片广阔的大海,闪烁得仿佛将朝阳咬碎成数百万个光的碎片洒落其中。迎面而来的风吹动神父的长袍下摆和我的浏海,歌声再次自我们身后遥远的高处响起。
正如父亲补充的最后一章所述,靠近悬崖的地方的确有一座墓碑。只不过与其说是墓碑,还不如说是一块布满孔洞且凹凸不平的圆形石头。或许是受到海风侵蚀的关系吧?毕竟包覆这块墓地的永恒只能防止雨水侵袭。
套着皮质书衣的圣经就放在墓石前方的草地上。神父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拿起圣经放在膝上,转成让我容易阅读的方向并翻开了那一页。
我伸出手指,轻轻地抚摸那四个并列的同姓氏名字。直树——父亲的名字旁写着我的名字,只是字迹显得有些局促。
藤冈 爱
那是父亲的笔迹。
或许我只是为了确认这件事而来到这里。
所以当神父拿出笔递给我时,我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你不是想将父亲占为己有吗?」
神父这么问道。
「其实爸爸一直都羼于妈妈。虽然嘴巴上说一点也不想她,但好像从来都没忘记去帮妈妈扫墓。」
「就算对方爱着其他人,或是已经不在人世都没有关系。无论什么样